云淡风轻。
他想……他大抵明白了那个问题的答案。
“嗳老钱,你干嘛去?”
“配药。”
【伍】
而后的日子里,他似乎越发习惯了这样的日常。
他还是会偶尔逗弄她,故意顶着她眼巴巴的目光端走整盘的糖霜饼,再在不出意外看到她懊恼却又不便直言地垮下笑脸时,不自觉地轻轻弯起一点唇角。
也会时不时不自觉地看向她在的地方,因着她在周建面前精湛到以假乱真的演技忍俊不禁,又在她惯例“吹捧”自己时,下意识接住她自马车里丢出来的橘子。
而在被六道堂的兄弟们暧昧地问及“最近怎么与余女官如此亲近”时,一瞬间闪过脑中的,竟也是自己在目睹一众道众裸着上身被她看到时,胸中顿然闪过的无名醋意。
甚至于……在无意中看到她孤身一人偷偷溜了出去时,竟也不自觉地跟了上去。
听她一字一句将那所谓的“梦境”娓娓道来。
看她脸上露出就连自己都未曾察觉到的黯然与苦涩、神往与怀念。
没有尊卑有序,没有君臣有别,多数人甚至未曾亲历过战火绵延,便能在一片和乐安详中,平静却安宁地走完这一生。
那样如同世外桃源一般的地界,究竟是梦,还是……
手掌间似乎还残存着她身上的温度,他低头出神地望着坡下潺潺流动河水,心间似乎也被星辉染得温柔了几分。
“的确是个很美的梦。
“如果真像你说的那样,那我觉得,那里一定是个很美好的世界。”
——所以你也相信,有那样一个世界真实存在,对不对?
——嗯,相信。
【陆】
确切地说,倒也并不是未曾猜到她的来路。
尽管那夜的一切听上去荒谬又不可思议,但当她身边凭空出现了各式各样从未见过的物件时,心中的猜测便又落实了几分。
而再联想至她对所有人莫名的畏惧,替元禄诊治时那等闻所未闻的奇妙手法,原先的将信就疑也终究彻底落定。
可……似乎却也从未惧怕或是疏离过,或许来自另一个世界的魂灵。
他似乎早已习惯了不动声色地守在她的身侧,习惯了能在种种意外枝节横生时,默契地配合她一道摆脱困境。
共同替江城无辜的流民诊治,安抚那些无家可归的可怜孩童,更是在许城一行中假意以未婚夫妻之名,堵回了申屠赤一番无理又狂妄的要求。
就算她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又有着谁也无法知晓全貌的来历,那又如何呢?
总归他知晓她这些日子以来的种种不易,也瞧得出她究竟是何等的心意。
就像他亦早在接过那袋蜜饯时,便同样早已不知不觉间动了情。
【柒】
倘若这趟能够活着回到梧都,是否要向她表明自个儿的心意?
可倘若弑君之事牵连甚广,又是否会将本就生活不易的她卷入一场新的无妄之灾?
却没等到他于摇摆不定中做出最后的抉择,便又骤然间生出了新的变故——
猜到了她其实并非原来的余清苒,也猜到了她一直以来小心翼翼隐藏着的那个秘密,却唯独不曾猜到,她竟一早便知晓了任如意的真实身份。
昏迷不醒的女子安静地躺在床上,唇角是还未来得及擦拭的、早已干涸的刺目血迹。
宁远舟与杜大人的循循善诱、她字字镇静句句锥心的质问犹在耳边。
他是否……真的做错了?
将国与国之间的恩恩怨怨尽数推予一个人承担后果,不顾往日情分、不听半分辩解便下了死手,甚至因着自以为十拿九稳的最后一击,重伤了她。
几日浑浑噩噩间,千般思绪纠结心头。
虽然也不是未曾意识到自己的偏执,但根植在血肉中的家仇国恨沉甸甸坠于心上,便也到底做不到鼓起勇气,去坦诚、去直言,和去愧歉。
或许,他需要更多的时间去看清内心,也需要重新审视过去的种种经历里,自己是否执拗地走入了另一条绝路。
【捌】
却没想到她竟会将自己的真实经历坦诚相待,亦未曾料到任如意会愿意重回使团。
任如意因着宁远舟与她的态度选择了将过往种种一笔勾销,那几日的纠葛也随着她的主动和解而烟消云散,甚至化作了彼此间更为亲密的基石。
或者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