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宴面色无波，说出来的话却和他的表情完全不符：“嗯。不是徇私枉法。”

“只是合理行使权力。”

行使偏袒的权力。

楚宴解开外衣的扣子，好让她能钻进来些，宽大的外袍能裹住她半边身子，滑如绸缎的黑发披散在她肩膀上。

指挥官的职责从来与“偏袒”无关，战场要求他冷静、理智，要求他拿人和人的价值放在天秤上权衡。

但是今天他想为了自己的私心偏袒一回。

楚宴出身联邦高层家庭，从小的教育就告知他任何人都是他用来晋升的砝码，他也一直这样认为。

他尽忠职守地履行自己的职责，过着和所有“上等人”一般无二的生活。

直到今天。

他摸了摸后颈——现在那里已经完好如初了，一点也看不出刚刚被刺破的痕迹。

她酒香气息的信息素萦绕在鼻尖，楚宴望着她的发顶，难得地走神。

他回想起刚才沈安向他提出的“要求”，他的记忆力一向很好，从刚才到现在，除了因为和她相处而恍惚的瞬间，楚宴一直都记得自己是为了什么而来。

“我想见见她，作为定金。”

那个带着银边眼镜的敌国高层对他发出的交易。

现在，他有点后悔了。

“怎么了？”

宋悦见他走神，伸手在他面前挥了挥。

楚宴回过神，主动伸手把她抱得更紧了些，外衣受力而收紧，把她拢在外衣中间。

他感到自己现在就像是传说中手握珍宝的龙，喜欢把自己最贵重的宝物压在身体下面，以换取安心感。

“你的未婚夫……”

楚宴刚把话说出口就开始后悔。

他沉吟了很久，才勉强想好要怎么跟她解释这件事。

楚宴不想让她认为她被他当成砝码或者交易的工具和敌方换取利益——或许刚刚还有那么一点心思，但是现在，他只希望宋悦不要误会他。

“你的未婚夫刚刚和我通话，说要见你……他和我进行了一个交易。”

“什么交易？”

楚宴沉默了。在回答她的问题之前，他要确保她的立场是偏向联邦的。

“你愿意加入联邦吗？”

宋悦眨了下眼：“当然啦。我很早之前就告诉过你了，帝国没有可以留恋的东西，但是联邦有你。”

才怪。

她是孤身而来的异乡行客，联邦和帝国，哪个都和她没关系。

楚宴点头，嘴角勾起一丝细小的、难以察觉的笑意。

“我可以给你办理联邦的户口，在我手上经过的话，流程很快，你不需要等太久。”

“不过还有一种更快的方法，加进我的户口。”

宋悦眼神一转，一只手揪住他的里衣：“可我还有婚约在身。”

楚宴很快地作出回应：

“只要你开口，我帮你向外宣布婚约作废。你也大可以放心，有我在，没有人敢来指责你，哪怕是你的父亲。”

“……嗯，我要听交易内容。”宋悦见他如此执着，干脆扯回原来的话题。

楚宴沉默了两秒，望着宋悦的浅灰色眼睛分辨不出情绪，和往常一样，像是藏着一片绵延雪原。

“……好。”

“沈安答应帮我拖延帝国的追击。悦悦，我们现在很需要时间。”

至于之后答应沈安的“报酬”……关于要把宋悦交给他这件事，他是在痴人说梦。

宋悦听到之后没什么意外，也不打算深究楚宴到底隐瞒了她什么。

像他这样对自己充满自信的、久居高位的人，是永远不会把一切事情对别人和盘托出的，无论那个人和他多么亲近。

她站起身伸了个懒腰，朝身后的人伸出手——一个帮助的手势。

帮助他站起身。

楚宴的怀中蓦然一空，他还来不及为此感到失落，立刻看到面前人伸出的手。

他愣住了一下，把手递给宋悦，握紧，然后起身。

“……不抱了吗？”

就这样走了，她一点留恋都没有。

……搞得好像只有他在需要她一样。

“你舍不得？”宋悦扬眉，调侃道。

楚宴轻咳了一声，他整理好自己的仪表和歪掉的军帽：“没有。”

“外面的人还需要你呢，指挥官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