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意在言语间上头,封潼意识趋于模糊,耳畔的声音也像是隔了层膜,他索性点了点车门,示意裴辜去看看。
裴辜知道,这是身为协调局职员的责任在催促着封潼——要时刻关注居民状况。
他没有拒绝,半侧过身子,将部分注意力放到车外,余光掠过下方时微顿:“鞋子快掉了。”
封潼没应声,只是慢悠悠地歪了下头。
裴辜轻叹,掌心向下。他手掌很大,手指修长有力,能轻易将封潼的脚踝完全握住。
指腹贴合的地方透着热度,酥麻感传至尾椎骨,封潼睫毛颤了下。
穿戴好后,裴辜指腹在封潼脚踝处不动声色地留恋了片刻,才慢条斯理地松开。
他转身下车,循着哭音走去。寒风卷过衣袖,将暖意拂散。
须臾,裴辜看到了伊于安。
那人蹲在角落,脸埋在掌心,呼吸声颇显急促,肩膀耸动着,哭得狼狈,又下意识地压着音,断断续续的呜咽从指缝里漏出。
丝毫没察觉到裴辜的到来。
裴辜也没有选择过去,毕竟在不远处,伊鲸落正靠在墙边,左手搭着冰凉墙壁,安静迟缓地看着。
伊鲸落唇角颤动,启唇的下个瞬息,胸口传来绞痛,喉间腥气萦绕。
她手指慢慢蜷起,垂下眼睫,肩膀止不住地颤栗,右手抚上心口,捱不住似的弯下了腰。
咳嗽声响起时,伊于安身形一抖,迅速抬起头,视线和伊鲸落撞了个正着。
“姐姐!”他瞳孔收缩,手忙脚乱地擦掉眼泪,迅速跑到她旁边,扶着她就近在长椅上坐下。
伊鲸落轻轻喘息着,胸口起伏,目光却很是平和,只有额前几缕被冷汗浸湿而贴在鬓角的发,能透露出几分脆弱和痛苦。
沉默横亘在两人之间,谁都没有开口。
呼吸平缓后,伊鲸落眼帘半掩:“……于安,你可以发泄,但你不能总让自己处在难过中。”
伊于安心绪杂乱,哑然无言。
伊鲸落取出保温杯递给伊于安,拢紧衣襟,瘦削脊梁如同风吹即折的枯枝。
“我的身体越来越差,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她微顿,“但你还有很长的人生。”
伊于安握着保温杯,盖子拧开又合上,喉咙像被冷极的寒冰碾过,指尖隐隐约约带出些许青白。
他抬手,用掌面擦去了挂在睫毛上的水珠:“可是姐姐,没有你的话,我活不……”
下去的。
这很容易得到验证,只要他姐姐失去声息,他的世界也就跟着完蛋了。
伊鲸落张了张口,想骂他,但看着他眼底残留的赤红,还是把话咽下了。
伊于安毕竟是她的弟弟,她的身体已经烂到这种程度了,总不能让他的精神也跟着崩溃。
但在她开口前,伊于安却深呼吸了下:“对不起,把刚才的话忘掉吧。”
他姐姐已经承受了太多苦难,再多的言语都显得无力且矫情。他不能、也没有资格再去说这些。
风掠过面颊,伊鲸落静默刹那,伸手揉了揉伊于安的头:“我们是姐弟,没有什么对不起的。”
伊于安往伊鲸落手上瞧了眼。
随着略微仰头的动作,路灯灯光缀入眼眸,像要将眼里那片暗色也点亮。
“……回去吧,姐姐。”
伊鲸落应了声。
少年的手掌热度比她高出太多,伊鲸落被他牵引着,手的温度也跟着升高,寒意散了不少。
看着两人消失在视野,裴辜动了动有些僵硬的身体。
他以为他会有什么感慨或者产生想去做些什么的想法,但事实上,没有。
他转回车上,将看到的事情讲给了封潼,语气平静到仿佛只是看了段留不下多少记忆点的黑白故事。
黄昏的色调渐渐晕开,光亮顺着两人的轮廓铺洒,模模糊糊的。
渐渐地,封潼上下睫羽挨近,只剩最后一点柔软的色彩,随时要睡着的模样,偏生唇瓣动了动,似乎说了什么。
但声音太小,裴辜听不到。
他下意识地凑近,那人便倚了过来,恰好贴在他按到椅背的手上。
发丝弄得裴辜有些痒,他轻轻地转动了下,将手心面对封潼。
封潼猫般抵在掌心,耳廓轻压指尖,细微气息扑在裴辜掌面。
甜蜜的,柔和的,一切美好词汇都不足以形容的味道顺着接触面缠绕而上,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