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厮刚汇报完毕，段礼正好被带到。

近日温度又降了几度，芳与泽全身裹得密不透风，只是到了屋里才脱下大氅。

这段礼却是一身破旧的粗布单衣，颜色发白，但是洗得倒是干净。

段礼见到芳与泽，拱手行礼。

“怎么没给他拿一身棉衣？”芳与泽转头问身边的小厮。

“是段礼不愿。”段礼开口。

“常言道‘无德不受宠，无功不受禄’，我未为公子做过任何事情，怎能接受公子的馈赠？”

段礼说话的时候，不慌不忙，毫无局促。

芳与泽心想：这还是个有颇有君子之风的人。

这样的人，在王岩那种人手下遭受屈辱，却能咬牙坚持，倒是能屈能伸之人。

芳与泽不由得对他另眼相看。

“衣服你先穿着，你母亲的药我来买。以后就让李叔给你找个活儿，钱便从你工钱里头扣，如何？”

段礼听完，热泪盈眶：“多谢公子，雪中送炭之恩，无以为报。段礼必当铭感五内不忘于怀，日后公子有何需要，我必竭尽全力，虽死无惧！”

芳与泽回去月到轩的路上，不免想起了周道安。

他以前，是不是也跟段礼一般处境？

一整天不见，也不知道这人在干嘛。

他们一同上学这么久，今日不在，他竟然觉得书院有些无聊。

他上课的时候走神好几次，被吕夫子好骂一顿。

回到月到轩的时候，天色已暗，门口以及院内的灯笼亮起，照得整个院子里暖洋洋的。

他刚一踏进院子，便被一双手抓住。

周道安一边拉着他，边往屋里走边说道：“哥，我带你看个东西。”

两人走进卧房，周道安拉着他站在窗子前，却见原本的窗户纸被一种不知名的东西所取代。

硬硬的，像是琉璃，但是却比琉璃透亮许多，几乎是透明的！

芳与泽顺着窗子看过去，院内的景色清晰可见，抬头便是皎皎明月。

“这是？”

自小便见过不少好东西的芳与泽，难得有这么好奇的时候。

“此物名为‘玻璃’”，周道安解释道：“将窗户纸换成这个，这样既能避风，又能够看到外面的景致。”

如此，你在屋里便不会闷了，也不至于因为往外面跑，平白生病遭罪。

芳与泽盯着瞧了半天，喜欢得紧。

蓦地，他问道：“你是从何处得来的？我好像从来没见过。”

“不归乡。”周道安神色有些不自然。

说起不归乡，二人儿时去了那一次，结果看到了那档子事情，芳与泽吓得不轻，后来因为心虚，便再也没再去过。

周道安整日里一心练武，怎么会到那里去？

芳与泽目光带着询问。

周道安自然不是没事过去逛的，他前些日子刚确定自己的心意，有过一阵迷茫，便想到了自己之前在不归乡看到的场景。

芳与泽那时候以为他什么都不懂，但是周道安从小什么事情没见过？

他便又去不归乡，上了二楼。

这些话自是不能说给芳与泽听，周道安面不改色地扯谎：

“前些日子给你寻生辰礼，本想着那里有新鲜玩意儿，但是寻了一圈儿也没发现什么特别中意的。”

“这玻璃便是那个时候看到的，只是这东西产地远，运送困难，所以近日才到。”

芳与泽不疑有他，抱着周道安好一顿夸。

蒙混过关的周道安怕再聊下去芳与泽发现什么，便转移话题，问起段礼之事。

芳与泽将今日所得一一讲述，最后忿忿道：“王岩，下次让我抓到，我必狠狠收拾他。”

炸毛的芳与泽实在可爱，尤其还是因为自己。周道安心里感觉暖暖的。

隆冬腊月，雅阁书院的先生总会带着学子们外出，踏雪寻梅。

当然，这梅并不好寻，反倒是让他们寻到一间竹舍。

据说这竹舍是二十年前一位隐居在此的老先生所盖，但多年前已经不见踪迹，据说是去世了。

芳与泽观察着竹舍，里面已然积了一层厚厚的灰。

周围虽然没有人打理，竹子却依然茂盛。将竹舍围在中间，倒是平添一股神秘之感。

夫子放他们四处采风，芳与泽便与周道安一同沿着舍后的一条小径深入林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