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慢慢褪去颜色,远山逐渐清晰,小水镇也苏醒了。
山间白烟漫漫,只听有人大喊一声,惊醒了梦中嗜睡的人。所有人纷纷出门探看,但没人上去查看。
“这,发生了什么?怎么突然起火了?”
“太奇怪了,只有那一片着火了,莫不是有什么仙人?”
有人调侃道:“你还信这个啊,这一看就是有人半夜生火点着了树,现在刚灭。”
“是吗?”有人对此怀疑。
一众人猜了又猜,还是没有得出一个让所有人都信服的结论。
有人提议上山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几个胆子大的决定上去看看。
此时的山间,温过被鲜血染了全身,浅蓝色的衣衫此时完全看不出原本的模样。
他一手撑着树,吐出一口血,用最后的力气坐下,靠着树干。
抬眸望向天空,树荫遮挡不住那片云,该来的还是来了。
温过心中恍然,却不明白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看来要回一趟虚静山了。
他真的累了,眼睛都睁不开。刚才的战斗消耗了他太多。将所有无命队的人聚成一团,再困住他们,这样才能确保不引发山火的情况下将他们烧死。
他真是太久没动了,久到……他以为自己忘了姜不回这个名字,忘了百州城的囚牢,也忘了温言这个人……
他做了一个梦,梦到自己还在那里,周围黑乎乎的一片,大家都麻木了。
有人问“到底什么时候能出去?”
有人回答“出去就是死,在这里就是等死。”
这里的人已经麻木不仁了,但有新人来的时候,大家都默认不告诉他实情。但秘密永远不会只是秘密,早晚有一天会有人知道。
百州城的地牢里,没有死亡倒计时,只是突然看到了一束光,死亡的巨斧就来割掉他的脑袋。
在这里,光都有了罪。
梦再转场,他看到了温言,他站在院里的槐树下,眼里满是无奈。
温过见过这样的他,那是在知道五族并不打算放弃无命队的创建之后,他被囚禁在这座小院。
那天,是他和白笠恒一起来救他的。二人并没有去打扰他,只是静静站在一旁,无声的陪着。
他们无法感同身受这种悲伤,是他学了十几年的孔孟之道被打破,是他必须要在至亲和信仰中二选一,也是他知道,那时,自己肯定不会选择至亲……
温言从不喝酒,那天却灌了一整壶女儿红。那是母亲留给他成亲时喝的……
再后来,他看到了那天的火焰,盖过一切痕迹,甚至烧毁了整个世界的记忆,没有人知道无命队,也没有人知道这其中有温言的付出。
温言曾说,他来自地狱。不然怎么会这么绝情?
可温过看来,不论他来自哪儿,他最后一定是要上天堂的。
相比之下,他才是那个被地狱眷顾的人,生不如死,死不如愿。
温过有一个秘密,一个不能对别人说的秘密……
他的命,皆来自这个秘密。他带着地狱的火种,来烧毁人间。
梁忱来的时候被白烟迷住了眼睛,看不清方向,只能凭借感觉找路,磕磕绊绊的寻找温过的身影。
闻到血腥味,他慌了神。
“阿水!”
“阿水……”
他一声声叫着他的名字,内心的慌张也愈来愈深,他太久不曾感受害怕的感觉了。
以为剑在手,便不再畏惧一切的少年,此时像个孩子。
“温过!”
他找到他了,跌跌撞撞的跑过去。
温过一身狼狈,睡的祥和,脸上的血迹同他白皙的皮肤产生强烈对比。
手上的剑已从手中脱落,他像落败的将士,安详的睡在他的沙场。敌人已被焚尽,他亦……
梁忱不敢叫他的名字,他怕没有回应。
他轻轻将他背起来,一步一步下山去。
山下的人刚好上来,看到的便是这一幕。
单薄的身影背着另一个身影,同晨曦交叠,却显出一种无法言语的悲伤。
没有人问他发生了什么,只是默默跟在身后,沉默的下山。
小水镇的人,可能不知道姜不回,但一定知道温过。
老杨和老王听到消息急急忙忙赶过来,连平时沉稳的老王也带着慌张。
头一次药堂围满了人,但都不是来看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