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寥的深夜里，总有人捂着过去那点回忆取暖，直到回忆也一片冰凉。无关黑白，只因时光飞逝，时过境迁到那人不在。离开的人，归来时还会一如往昔吗？

五年以后，岳夏从上善市坐绿皮火车返回苇和镇。他坐在下铺，抱着装有岳仲泰遗像的布包，透过车窗静静地看着风景。李红喜坐在他对面的下铺，从上火车以来，她嘴里一直骂骂咧咧的。自从一年前岳仲泰尿毒症去世后，她精神就一直不太正常。

车子经过一个大山洞后，岳夏的手机响了。看着手机屏幕上的“爷爷”二字，岳夏下意识地避开李红喜，抱着布包去车厢连接处接电话。

“喂，爷爷。”

“岳夏啊，车子还有两个小时就到苇和镇了吧。爷爷又给你银行卡里转了两万块钱，估计几分钟就来信息了，你查收一下。”

“谢谢爷爷。不过如果岳仲嵩和岳仲华知道了，一定会不高兴的。”

电话那头的岳清沉默了一阵，“你就这么痛恨你二叔和姑姑吗？”

“不然呢？爸伤了腿回到上善以后，他俩一直没有好脸色。去年爸没了，他们更是乌眼鸡似的，恨不得立马让我和我妈滚蛋。我们要是再不走，恐怕他们就要送我们见我爸去了。”

“那倒不至于。其实也是爷爷的错，没有协调好你们小辈的关系。以后有什么缺的，尽管跟爷爷开口。”

“爷，不是你的错，跟你没关系。苇和镇是我妈的故乡，我想我们回到这儿，也比留在上善和他们勾心斗角强。你给我们买了东区的房子，又帮我们盘下超市和货物，还每个月给我们生活费，我已经很感恩了。我一定会好好学习，将来考个好大学报答你……”

“你这么说爷爷就放心了，安顿好了再给爷爷来个电话。唉，你爸爸如果好好的，现在最少也是个副局长了，我的孩子里面，属他最有将军相……”

可惜这个世界上没有如果。岳夏简单安抚爷爷几句，挂了电话打算回去。

回过头来，岳夏发现李红喜正瞪着一双血红的眼睛看着自己，整个身子几乎要靠到自己背上了。

岳夏抖了一下，道：“妈，你要干啥？”

李红喜用手指着他的眉心，一字一顿地说：“你、不、诚、实，撒、谎。”

“我撒啥谎了？”

“你自己清楚。你和别人说，你回苇和镇的原因，一是因为是我的故乡，二是因为不想和你叔叔姑姑勾心斗角，其实根本不是这样的。”

李红喜靠在儿子身上，一双眼睛似乎恨不得把他望穿：“你在拿我当幌子。你这次回来，要不就是为了李海，要不就是为了你在上善遇见的那个女的，她说她是苇和镇的人。哎，你告诉我，到底是哪个原因？”

“妈，回去吧。”岳夏无力与她争辩，转身走向车厢。李红喜跟在他后面，嘴里依旧念念叨叨的。

车子到站时，有人拿着一个牌子在站台接站，白底的牌子，用黑笔特别明显地写着“岳夏、李红喜”五个大字。

“这几个字真晦气，”李红喜啧啧道，“就跟你爸灵堂上的挽联似的。”

岳夏不置可否，走向举牌人：“您好，您是布警官吗？”

“哦，你就是岳夏吧？”来人一手接过行李，一手收起牌子，“来，坐我的车到你们新家去。”

“有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