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邀月蜷缩着腿,手肘搭着膝盖歪着脑袋看朱颜。那支梅花簪在屋里暖炉的温度影响里逐渐消融,寒梅浓郁香味愈发弥散。片刻后,谢邀月垂眸叹息着接上朱颜的话。
“文家的事情棘手。”
“想要嫁祸会更麻烦。”
说完,谢邀月抬眼瞧她,朱颜握紧那支逐渐融化的寒梅,像追逐薄薄一缕春的痴情人。能往谢家暗卫营一路杀到谢邀月眼前,朱颜本就是执念。若是不执拗认死理,岂能活到今日。谢邀月唇角露出温婉笑容朝朱颜循循善诱。
她斜斜倚靠床榻,指骨撑着发髻,抬起铜镜细细描绘着眉心花钿。薄红花钿描绘得愈来愈深,姿容宛若神妃仙子。低颦轻笑着敛掉眉眼里揶揄笑意,将那面海兽葡萄镜鎏金铜镜塞进朱颜手里。一叠声的唤她好姑娘。
谢邀月是脆弱的白玉美人。
亦是世间难得的青瓷瓶。
“好姑娘,此事艰难,你要帮我。你会帮我对不对?”
朱颜毫不迟疑地点头。
谢邀月略满意的拍着她的手背。
朱颜难得微微扯着唇瓣露出笑,鼻尖缀着一枚红痣,随着她浅笑显得愈发妖冶。浓稠绮丽,漂亮明艳得紧。她自然晓得谢邀月想唤她杀人。
她会做谢邀月最顺手的一把刀。
“您想要文谨言如何死。”
谢邀月知道她会做。
“待文家帖递进府里,娘亲会携我赴宴,到时你与我同去。据说上京年幼的九皇子要进文家赏花宴。”谢邀月思索着说,“从九皇子下手会方便很多。”
灌毒药时,谢邀月尚且年幼,她咬着线索跌跌撞撞追逐好些年。哪是如今三言两语就能要了性命,削金断玉的谢家继承者。她话音堪堪落地,恍惚想起一桩旧梦。谢邀月的梦模糊不清,薄雾蒙蒙拢着一桩辉煌院落。稚嫩孩童微仰着脑袋瞧,青石板的血迹渗进缝隙里,藏不住,洗不掉。
如今谢邀月要做这种——这种血迹渗进地板缝隙,浸染门楣窗缝的事情。她觉得好笑,便真笑出声来。
她轻轻唤朱颜的嗓音弥散在床榻内,一双凝眸澄澈清亮地望着朱颜。谢邀月瞧着朱颜鼻尖的一点朱砂痣,眼睫轻盈颤动着收敛眼里神情。
“好啦,好啦。”
“到时我唤你就是。”
“我困了,你去睡觉吧。”
朱颜顿了顿,窥探着谢邀月的神情。见她满脸困倦的姿容,握着绢帕角落擦拭谢邀月拿口脂缓缓描绘的花钿。
清理擦拭完,朱颜绕离屋落座回廊,握着袖管里藏起来的短剑。席玉怀里揽着束堪堪绽放的粉山茶,进屋前被朱颜利落阻拦。
“姑娘困了,她想睡觉,你不能进屋打扰姑娘安眠。”
短剑出鞘,泠泠寒芒映着席玉眼眸。他微微蹙眉避让着她握紧的短剑,似笑非笑地挑挑眉。他揽着那束粉山茶时,眉眼温润缱绻,唇瓣噙着和煦笑意。容色绝世,短暂一眼就能误姑娘们的真心。
眼下冷着脸,狭长眼眸如一点寒芒云雾,碧玉发簪斜斜插进席玉挽起的发间。
席玉没说话。
朱颜没退让,攥紧短剑冷冷坐着,若是他执意要进屋,这柄短剑就该架到他脖颈侧。
“席玉,我不喜欢你。”
“你嘴里看似恭敬唤着姑娘,实际看她的眼神别有用心。”
“你不该靠近她。”
落雪簌簌缀在烧得通红的梅枝,席玉迎接朱颜凌厉呵斥,竟能轻笑着推离那柄架到他性命的短剑。他进王府前,往东伯府绕路,端着盒热腾腾刚出炉的糕饼进屋。任谁都能闻到他领襟一股甜腻的糕饼香味。
府里都晓得,席玉不嗜甜。
千里迢迢送来的糕饼零嘴,最终进谁的桌案显而易见。
被短剑抵着胸膛,席玉不恼,他微敛着眼底苦涩,神情淡漠,内里却被心绪撕咬得破碎不堪。剑侧划破他手臂,血珠顺势一连串滚落,滴滴答答砸到回廊地砖上。如此触目惊心,偏偏二人皆自然如常。
“姑娘恐怕不愿意瞧着精挑细选的人自相残杀。”席玉轻飘飘地提醒,“还准备在她屋前自相残杀。”
寒芒微敛,朱颜将剑鞘妥帖收敛进腰间。席玉垂着眼眸推门,屋里暖炉烧得旺盛,竟恍惚觉得春日昭昭皆在谢邀月院里了。谢邀月裹紧锦被,蜷缩在床榻角落里熟睡,脸颊微红。清池里的一支瘦弱莲荷,难得被屋里暖春催得康健。
谢邀月的脸颊被锦被微微遮掩,半张脸埋进床榻,蜷缩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