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阳平事先早有准备,在她发作之前,抄起颀长的双腿,大步流星地逃往胡同。
“来哇,看我这次让不让你这头母老虎掐掉一块肉。”
“讨厌,人家明明是娇滴滴小白兔,你少污蔑我。”
胡父在沙发上看完那封自香港寄来的长信,摘下老花镜,拧紧眉心,脑海里浮现的是一位端方老太太的身影。
胡母陪坐在他旁边的藤椅上,也不说话,只等他自行消化完信里的内容。
半晌,老先生又拿起挂在胸口的老花镜欲戴上再看一遍信里的内容,却叫旁边的夫人制止住。
“别看了,你就算再看八百遍,信里的事也不会变成好消息。”
老先生终于肯长叹一声,将憋闷在胸腔里的寒意全都释放出来,这一叹,竟令他的样子仿佛老了十岁。
“儿孙债,儿孙债,这老话颇具有共产主义哲理啊。”胡满仓一拍大腿,怒道,“我以为最令我不放心的是老二,怎么老大也做起这样昏头的事,感情的事也可以这样没个准话。”
胡母附和:“还不如古代的包办婚姻,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自由恋爱倒把重视承诺的优良传统给丢了个干净。”
老先生自恃家训严谨,门风清正,如今引以为傲的大女儿在世交面前做下这般丢脸的事,怎能不恼,他怒气难消,将手中的信拍在茶几上,震得茶几直响。
“先别生气,先解决问题,你没看信里周老太太的意思?”
“她什么意思?”
胡满仓不等夫人把话说完,便生气地反问,他不是不知那位周家老太太是几个意思,只不过这位老太太把话说得太不客气,他不想客气地听任何提起罢了。
胡夫人与他相守数十载,哪里就体谅不及眼前这位丈夫的愤怒与苦楚,她随即温柔一笑,拿手抚摸他的胳膊,笑着劝慰:“周老太太的意思是阿兰与周阿四的婚姻不成,但与胡家的婚姻要续上。”
“续上!?又不是喝茶!她的意思是不嫁胡兰,改嫁胡蝶,总之,我们胡家的女儿她周家是要定了!实在乱点鸳鸯谱,乱点鸳鸯谱!”
胡宅花厅,同一个座位,空气里似乎能隐隐闻见他遗留的气息,这令胡蝶不由觉得惬意,自鸣钟响起的动静提醒她此刻面对的是父亲与母亲,她收敛思绪听见父亲由衷地长叹三声,方才搓动手掌,同她交谈。
“女儿啊,为父有个不情之请,恳求你答应。”
胡满仓有个不为人知的旧习,面对紧张的时刻,总是不可控制地搓动手掌,身为女儿的胡蝶早在七岁,就看破爸爸的小心思,看破不说破是她的体贴与孝顺。
“爸爸,你这是做什么,有话就直说呗,我是你女儿,又不是外客,不用打这副官腔啦。”
“你见过姐姐了嘛?”
“还没,姐姐难道是去周家久住了?”
胡满沧下意识地去捧茶缸,被烫了一下后又赶紧缩回手,他忽然觉得委屈极了,人至古稀,才知晓窘迫的滋味,偏偏是因为不孝女的婚事,他怎能不觉得满腹委屈。
“你姐姐永远不会去周家,也不能再去周家。”
“什么意思?爸爸你有话就直说。”
“阿兰与周家的婚事不作数了,你姐姐她…答应萧家的求婚。”
“萧家?哪个萧家?总不可能是萧经业,不不,姐姐不可能看上她,莫不是萧复生?是他,真的是他!我的老天爷呀!”她急切地端起面前的水猛灌了半杯,喘匀了气息,“周家呢?周家怎么说?”
视线在父亲与母亲的脸上逡巡,父亲脸色铁青,默不作声地揪住手上的一封信,母亲为难地动了动唇,却始终讲不出那句难以启齿的恳求。
“我看看。”胡蝶伸手去和父亲讨信,父亲只是不动,她又看向母亲,胡母小声地劝解胡父:“你就给她看吧,早晚得让她知晓。”
胡蝶拿过信笺,勉强镇定地读下去,读至“妹妹替嫁”四字,不由脸色铁青,她将泛黄的信拍在茶几,震得茶具叮当响,她既羞又愧,难免语出伤人。
“他们什么意思,是要我代替姐姐与周国泽订婚?姐姐同意吗?周国泽呢,他也同意吗?”
胡父胡母皆沉默不语,面露难色。
胡蝶的心扑通一沉:“他们把我当成什么了?电灯坏了,买块蜡烛插在烛台里凑活着继续用吗?”
胡母不忍听,小声地劝慰:“阿蝶,我与你父亲也觉得周家的这个要求很过分,很不近人情,但是阿蝶,毕竟是我们理亏在先,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