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厨房里的饭菜已经准备好了。只是，家里这时候多了一个外人。小胡孩跟着我们一起回来了，而且正在跟大表哥下着象棋，两人斗的兴起，完全没有意识到已经到了午饭的时间。

大舅妈看着自己的大儿子毫无察觉，在心里暗暗地骂开了。于是它只好把大表哥叫来了厨房，让他去把小胡孩赶回家。但是大表哥却不乐意了，他本来就是有意带小胡孩来自己家的，想着今天吃大餐，可以给这个小跟班分一杯羹，这下就能更好地收服人心了。他跟大舅妈说，一个小孩也吃不了太多东西，央求让小胡孩留下来吃饭。

二舅妈这时候恰好来厨房，听见他们的对话，略带讥讽地说：“哟哟，这还不是自己的东西了，就假大方，要不你自己别吃吧？”

大表哥一听有道理，于是就说道：“不行，把我的那份分一点儿给他吃就是了。”

大舅妈一听就生气了，点着大表哥的脑门说：“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蠢蛋！”见大表哥不为所动，大舅妈只好叫来了三表哥，跟三表哥耳语了两句，把大表哥按在厨房不准出去。不一会儿，小胡孩就在院子里喊着跟大表哥告别，这时候大舅妈走出厨房佯装挽留：“别回去了，中午就在这吃点吧？”

“不了，不了，再不回家，我妈该打我了。”小胡孩知道这种挽留的含义，他比大表哥更懂人情世故。

其实，这件事也不怪大舅妈或者二舅妈，不是她们不够大方。只是在那个物质相对匮乏的年代，人口众多的人家好不容易吃顿肉，肯定是不太想外人也来尝一杯羹的。无论是舅妈还是姥姥，都会首先想着自己家的孩子多吃一口，多长一点。

大表哥对小胡孩的离开还是有点儿情绪的，但当看到铁锅里炖着鸡，土罐里炖着排骨，铁盆里盛着鱼汤，还有一盆酸菜炒鸡蛋的时候，他的胃出卖了他的情绪。他忙不迭地帮着把铁锅炖鸡给端了出去，顺便招呼着我们去帮忙摆放碗筷。

火盆的旁边突然就空旷了，大家都围坐在姥爷家那张八仙桌旁，等着开动。

姥爷不知道从哪里取出来一个酒坛子，打开来，瞬间整个屋子里就充满了酒香味。他把自己的瓷碗里倒满了酒，又把酒坛放下。端起碗，说道：“今天是你们奶奶过生，忙活了大半天，大家也饿了，吃饭！”说完，他猛地喝了一大口。

两个舅妈一时面面相觑，如果在往年，肯定是两个舅舅早在几天前都会说这件事的，只是今年他们南下打工，两妯娌就把老太太的生日给忘记了。

好在二舅妈反应比较快，忙站起身给老太太的碗里夹了一块排骨，说道：“婆，你看这事儿，前几天我和大嫂还说起这事儿呢，不想这几天忙着收拾家里，竟忘了就是今天了。”她顿了顿，又接着说：“也好今天孩子们都在，我们祝您身体健康，长命百岁！”

姥姥一时竟有些不好意思了，忙说：“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老头子非要吃点好的，就想着给孩子们也吃点肉，不用放在心上。吃饭，吃饭。”

大舅妈这时候也接过话，满脸堆着笑：“婆，这真是我们做小的不对，建国他们不在家，实在是有太多事要忙，前几天和老二家的商量，说是准备给您老扯块布做身衣服的，不曾想就是今天了，这也来不及了。”说着，她从口袋里掏出了十块钱，她这时候也很庆幸记得身上带有十块钱，递给姥姥，说道：“这点儿钱不多，您老看着喜欢扯几尺布吧？”

姥姥无论如何是不会接这个钱的，几番推脱，大舅妈才勉为其难地又把钱揣回了口袋。只是二舅妈这时候觉得大舅妈这是明摆着要在老人家面前出自己的洋相，只是不好发火，也只得陪着笑说道：“哎呀，我这也真是的，出门不知道带个钱，婆，回头我扯好布给送过来。”

我们几个孩子看着他们在桌子上说来说去，就是不动筷子吃东西，心里有些着急。我悄悄地侧着头看着姥爷，他仍旧是面无表情，可能是因为生活在他脸上刻下的印记太多了，以致于什么时候都没办法在他的脸上看见喜乐，只是我曾见过他抽打我时的那种愤怒，还有眼神中的不忍。

姥爷又喝了一口酒，用筷子敲了下桌子说：“不说了，吃饭，孩子们都饿了。”

于是大家又笑嘻嘻地开动了。大舅妈给大表哥和三表哥一人夹了个鸡腿，二舅妈见状有些不快，心想着老大家的什么都要占便宜。于是自己又给二表哥和四表哥一人夹了块鸡翅。姥姥见状，不做声地给我的碗里添了一勺排骨。

可能是因为这半年寄人篱下的感觉太过特殊，没有了爸爸妈妈在身边时的那种轻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