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去接小明,你从来没有接过小明,你有些忐忑,你不知道以什么身份去接小明,爸爸?五年了,你已经习惯了这个世界上小明惟一的爸爸就是你,但你毕竟不是,你不知道困困对你所言究竟是真是假,虽然你相信了,不过那是因为同情,并非出自真心,一切你并没亲眼目睹亲身经历,你有,你真的有,你真的可以有怀疑的权利。没错,你有怀疑的权利,那你必须承担惶恐的义务。你走在去幼儿园的路上,你准备以爸爸的身份去接小明,你恨不能在脸上,在全身,都写上“我是小明爸爸”,你需要得到承认,你渴望得到承认,你还渴望小明的小伙伴们为小明有你这样一个爸爸而羡慕小明。你没有继续往前走,你蓦然转身,你发觉你浑身肮脏,你还穿着破破烂烂的工作服,你回家了,你换了身干净体面的衣裳,你戴上了眼镜,虽然你并不近视,你对着镜子练习了一番诗人目空一切的忧郁的眼神,你本想剃掉你唏嘘性感的胡渣子,你没有,你仔细端详了镜中的自己,你发觉没有胡渣子,你就缺少了一丁点诗人的气质。你再次出发了,你是以诗人爸爸的身份去接自己的女儿的,你满怀信心,你忘记了惶恐。
你忘带钱了,你一分钱都没带,你的女儿五分钟后会跟你要冰糖葫芦,你没带钱怎么买给她吃。
你忘带钱了,你一分钱都没带,你的女儿五分钟后会跟你要冰糖葫芦,你没带钱怎么买给她吃。
我一字不落的说了两遍,你听见了,你两遍都听见了,可是你不再相信我的话,你认为我是坏人,坏人的话是不值得信任的。
爸爸,怎么是你,妈妈呢,妈妈怎么没来,小明的问题让你心寒不已,你忧郁的眼神更加忧郁了,泪水在你的眼眶打转,你没有回答小明的问题,你把她抱了起来,转身要走。
先生,先生,请问你是小明什么人?
你回过头,看见一个面目可憎声音娇嗲的中年妇女。
我是小明爸爸,你是谁?
我是小明老师。
你怎么长这么丑?
你这人怎么说话的?
我认认真真说话,说的是真话啊,你第一次听人这么真诚的跟你说话吧。
你怎么骂人啊,小明,你告诉老师,这人贼头贼脑的,到底是不是你爸爸?
你放下小明,一掌把老师推到在地,老师不甘示弱,随便摸了块板砖,就朝你的头上砸了过来,你流血了,怒不可遏,你放任鲜血迷蒙你的双眼,你抓起血染的板砖,意欲砸老师一百砖头,直至把老师砸死,你杀心已决,你就要动手了,幼儿园的保安及时赶到。
你放下板砖,头伸到水龙头底下冲了一会儿,保安递给你一张创口贴,你没事了。
砸破你头的老师向你道歉,小明问你要冰糖葫芦,你搜遍全身的口袋也没掏出一毛钱,老师见状,买了三串冰糖葫芦。
小明爸爸,你也尝尝,我们岸上玫瑰的冰糖葫芦可甜了。
你们都尝了。
小明,你,老师。
你走进雨中,走进一辆绿色现代出租车里,你在哭,你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哭,还哭得这么大声。
你要去哪里?
能别烦我吗,你没看我在哭啊,我还没哭完,我哪有时间想我要去哪里。
那你下车去哭吧,我还要做生意。
你说什么?
那你下车去哭吧,我还要做生意。
你能别做生意了吗,你能陪我哭一会吗?
神经病,不做生意,你养我啊。
原来你是女人啊,到现在才听出来了。
我就那么不像女人吗?
反正,听声音不像。
这个女司机叫水水,姓水,名水。十年前,她是严桥纺织厂的工人,九年前她嫁给了村支书的儿子,八年前村支书的儿子教会了水水开车,七年前村支书的儿子出车祸死了,六年前水水离开了村支书家,带走了七年前保险公司赔给村支书儿子的钱,五年前水水二嫁,四年前水水三嫁,三年前水水四嫁,两年前水水离家出走,一年前水水买了车,成为女出租车司机,水水去过你曾效力过的澡堂,水水照顾过你的生意,水水的脚,左脚和右脚,你都曾反复摩挲,前后推拿。
姐姐,你还记得我吧,bj的,解怨轩的。
你是那个臭修脚的。
能别说那么难听吗。
真巧啊,咋了,年老色衰被炒了?
我早不干那个了,我现在写诗,我现在是诗人。
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