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在这一切发生之前,少帝还是一个非常期待自己的皇后到来的孩子。
在那个时候孤立无援的他看来,皇后将是唯一一个自己可以永远信任的人。
后来,奚和真的来了,帮他杀了东方砀,每天陪他玩闹,给他讲故事,他也曾经真心以为过,她是世界上最好的皇后。
可是后来,他长大了,他是皇帝,大臣们在一遍遍上谏,说他给皇后的权力过大,身边的侍从宫人们总是端着皇帝近侍的架子, 常常和皇后宫中的人起冲突,尤其是那些内书堂的人,在他们看来,也不过是一些宫女而已,却处处瞧不上他们,不按着宫里的规矩来。
但是皇帝宠爱皇后人尽皆知,宫人们不能明着告状,却可以暗地里嘀咕。
皇后为何不肯和陛下敦伦?皇后又闹出哪些事情需得陛下处理了?皇后真是好福气,可惜却不知足,纵得手下的人愈发没了规矩。
少帝表面上会斥责这些人,但实际上,他喜欢听这些话。
这让他感觉到自己不是一个没有用的人,他对于皇后来说也很重要,自古以来,从没有这样纵容信任皇后的帝王,他给她的已然很多了。
况且,他们说得……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嘛,虽然与皇后说得不太相同,但,这毕竟是自古以来的道理嘛,自古以来……总是没有错的吧?
别人都与皇后说得不一样,所以,奇怪的并不是他,也不是别人,而是皇后。
罢了,幸好他还是一个体贴的皇帝,从不在皇后面前提起那些事,也许是因为他还是很怀念那种依赖她的感觉。
又或许,是因为,他心底深处,不愿意承认的角落里,还是清楚地知道,没有皇后,他自己根本没有办法处理好政务。
一开始,的确是这样,但后来,他感到自己越来越像一个男人,不,他应该是一个男人了。
无论以前是怎样的情况,但随着他长大,他还是不可避免地掉进了世道对一个男人的评价体系,不,对一个帝王的评价体系。
皇后以为,皇宫是一个巨大的隔绝外界的乌托邦在这里,他只能接收到她允许给他的信息,她错了,他无时无刻不在听到其他人的声音。
就算是太监,就算是一个太监……如果皇帝不能驾驭自己的妻子,也会被他们瞧不起。
对,驾驭……
尽管她的皇后教导过,这是一种很不尊重的说法,但不可否认,这是一种让他兴奋的说法。
没错,就是驾驭,他怎么能因为皇后替他管理群臣处理政务就觉得有求于她呢?他是天子,她为他效忠,不是理所应当的吗?她愿意将权力与她共享,是她的荣幸,她为他诞育子息也好,做贤内助也罢,都是应尽的职责。
所以,作为皇帝,怎么可以听从自己妻子的教导,怎么可以崇拜甚至仰望自己的妻子?
他早就想改变一切了,可是如何改变呢?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让她既不生气,又从此顺从于他?
小太监告诉他,在老家,无论是怎样的女人,只要和男子睡过觉之后,自然就会言听计从,变得温驯了。
小太监脸笑得皱到一起,少帝莫名觉得这个表情看着叫人觉得不舒服,但还是遵从本能听了下去,在他口中,男女……咳,敦伦是一件无与伦比的美事,女子不肯顺从男子,多半是还不知“那事”的妙处,容在床榻上让她满意,那自然就会处处以夫为先了。
少帝觉得十分有理,自己从前只能仰望阿姊,难道不正是因为他只是一个没法与她行鱼水之欢的小孩子吗?待到……
不不对,阿姊也不能再叫了,皇后就是皇后,一个男人,不能永远仰望自己的妻子。
若是她不高兴……大不了,大不了他以后私下里唤她几句就是了……
这些模糊的想法不甚清晰地被读取到,断断续续,让奚和的心一直向下沉去。
原来这才是她的阿寿。
奚和呆呆地看向空中,不知道在想什么。
重霖安慰她:【您不必失望,主人,他如此容易就被人教坏了,是他的问题,不是您的错。】
奚和再次看着沉睡的阿寿,摇了摇头:【不,当然是我的错。我做了一件蠢事,大蠢事。】
重霖比她还着急:【您不必如此自责,主人。】
事实上,他从来没看过奚和这样子。
正如他从前说过的,她觉得是世界扭曲了,也不会觉得自己有错。
奚和解释:【不是那样的,重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