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巴车摇摇晃晃,凉风从门窗缝隙吹进来,吹得风头上的人下意识裹紧身上衣服。
从刘圩镇拦了一辆过路车,一路向北,越是接近家乡,王朗越感到一种紧张不安。
他不知道小翠现在怎么样,如何面对她。现在自己也算经历过一些世面,知道外面的世界,私奔也不是不可能。
不过,小翠的家庭特殊,高干,哥哥还是刑警。
还有,自己砸了李崇明一砖头,案件究竟怎么样。
王朗想了很多,思绪翻飞,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到站啦,到站啦。”
胖女人嗓门又粗又大,一下子把王朗惊醒,睁开眼,车上只剩自己一个人。
慌忙下车,走出车站。
开放初期的小县城,依旧透露着陈旧气息,斑驳的水泥路,两边店铺多是平房,高楼寥寥无几,即使有,也就五六层。
深秋,凉风吹过,显得有点苍凉,行人步履匆匆。
王朗信步在街道上走着,心情却没有失落,反而有种特别的温馨。
踏上这片土地,一种乡土归根的气息,让他心里踏实。
最主要的是,这城里有他心爱的姑娘。
这小城的每一条街道,都留下过他和小翠的足迹,相互牵着手,一路欢笑。
城中间的小石桥,图书馆的高高台阶,影剧院门前的海报,街角的糖葫芦摊……
王朗手里拿着一串糖葫芦,边走边吃。
满满都是回忆,都是小翠的笑脸,银铃般的笑声。
有过离别,才知道相思的刻骨铭心。
那是自己的初恋,第一个女人。
我要去见她,到她家提亲,哪怕被打死也心甘情愿。
要做个有担当的男人,要给她幸福,把她捧在手心里一辈子。
王朗下定决心,脚步都感觉有力,步履坚定,身躯笔直。
一直到靠近县委大院边的街道,路边拐角有个馄饨摊,记得小翠第一次请自己吃东西,就在这里。
王朗下意识坐下,扔掉手中糖葫芦棒,点了一碗馄饨。
一边吃一边平稳情绪,思索着接下来会遇到什么情况,如何处理。
一阵敲锣打鼓声传来,还有嘀嗒的唢呐声,乐曲明快。
八个身穿红色古装的人,抬着华侨,晃晃悠悠走出来。
乐队分列两旁,最前面送亲的是一辆摩托车,车上年轻人戴着金丝眼镜,西装革履。
送亲,按规矩行走很慢,显得对姐妹的依依不舍。
“好气派。”
馄饨摊老板一脸感叹,老眼昏花中也流露着羡慕。
随着时代发展,结婚迎亲从自行车到摩托车,再到小汽车,越来越风光。
但传统的花轿却变得奢侈起来,一般人家还真很少,用不起,花费太大。
不过,花轿从县委大院那边出来,肯定双方都有身份实力。
一行人走得很慢,街道两边站满围观的人,指指点点。
“那看那花轿,太美了,要是我坐一次这样的花轿,死了也愿意。”
“是啊,我结婚,死老头用独轮车推回来的。”
“你知足吧,我是步行。”
“你们那是老一辈,我家自行车。”
“我家摩托车。”
“别争啦,你看,新娘好美。”
随着一声呼叫,街道边,目光齐刷刷看向花轿。
街道上有风,吹开花轿流苏轿帘,露出身穿大红喜服的新娘。
脸颊白皙,杏眼桃腮,柳眉弯弯,清秀端庄。
眉宇间淡淡忧郁,更添一份我见犹怜,风姿绰约。
大家在赞叹新娘的美和排场,王朗却失魂落魄地站起来。
新娘虽然化了妆,只是瞄一眼,他就认出是小翠。
脑中如同雷击,刹那间空白,下意识沿着路边的人行道,跟着花轿走出去几十米。
忽然,一种撕裂感从灵魂深处涌来,伴随着惊恐不安。
自己心爱的姑娘出嫁了,自己将永远失去她。
美梦碎了,人生碎了,王朗感觉自己也碎了。
“小翠。”
王朗嘶喊一声,虽然声音被敲锣打鼓和唢呐声掩盖,身边的人还是吓了一跳,下意识让开。
王朗感觉神魂不在,脚底打飘,踉踉跄跄冲向迎亲的队伍:“小翠,小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