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夺瞬间懂得了她的意思,自己也觉得难为情。
两个人在各自的人生记忆中,都还是头一次如此纠结,以至于呆愣得不知如何自处。
郑夺摇摇头,“不,还是口述吧!你保持清醒,说得清楚些,我保持清醒,也才能做出分析。”
“好吧!”阿安开始一五一十地讲述,一边回忆,一边娓娓道来。
她尽量记起每一个细节,无论是动作还是当时的心情,把看见的、听见的、摸到的、嗅到的、尝到的,全都尽可能真实、具体地描述出来。
她的词汇并不丰富,表达技巧毫无花哨,平铺直叙,用最口语化、最直白的语言说出来,偏偏最能调动听者的情绪。
就连她自己的心,也随着那些露骨的情节讲述而泛起一浪又一浪澎湃的狂潮。
她断断续续,好几次都说不下去,不是因为不知该如何表达,就是内心矛盾太过激烈,甚至连脚心都在冒汗。
郑夺也听得血脉偾张,靠着超越常人的意志力,才将心里的巨浪次次平息,依旧若无其事地埋头书写。
每当阿安卡壳,不知如何用语言描述时,他还得用自己的知识和想象,来引导她找到正确的词语,往下进行。
一人说,一人写,看似简单的工作,却没那么顺利,花费了两个多小时。
郑夺把笔记从头到尾再梳理一遍,重复给阿安听,只用了十分钟。
“没有要补充的了?”
阿安长长呼出一口气,如释重负地说:“没了。这比杀人可难多了。”
郑夺盯着笔记本上的一行行文字,认真琢磨了一会儿,微微皱眉,略感失望地说:“这也看不出有什么诡异和特别之处啊!”
阿安不以为然地说:“够诡异了。”
“是吗?”
“我……我从没和男人上过床,也没看过那种影片。我刚才说的这些……这么详细的过程,我根本不知道,但为什么会梦到呢?还像真的一样。梦里,是你在……教我。”
“你从没有……”郑夺直视着阿安的双眼,清澈见底,毫无谎言的迹象,更何况她根本没有说谎的必要。
他意识到,这确实是一个诡异之处。
人脑无法想象经验之外的事物,凡是自己没见过、没听过、没经历过的事,做梦也不能梦到。
所谓联想和梦幻,本质上不过是之前所见所闻所感的各种现实元素的打乱重组。
古人可以想象出百丈高楼,可以梦见飞龙在天,那是因为高楼的意象来自于普通的楼被放大,飞龙的意象来自于蛇、兽、鸟的组合。
但他们绝对不会梦见AK47和电子计算机,不会梦见雪茄烟和比基尼,更不会梦见用雪茄剪剪掉雪茄头的细节。
可是阿安所说的,正是这种荒谬的悖论。
“也许你无意中看过一些杂志的画面,或者听身边人聊天讲到过一些这方面的事,只要看见、听见了,大脑接收到这些信息,就必然产生一些联想。但当时的你并没有在意,没记住。
“你以为自己从来不知道,实际上只是忘了。你以为自己忘了,实际上只是你以为。人脑从来不会真正忘记什么,所有被删除的记忆,其实都有一个回收站,我们一般找不到而已。但在梦里,就有可能翻出来。”
郑夺的这个理论听起来高度可信,这也是心理学界的普遍共识。
但阿安又说:“你背后有六颗痣,假如真的有呢?”
郑夺闻之一惊,问:“你在梦里看见的?”
阿安点头。
他立刻脱掉所有上衣,走进卫生间,背对着镜子,扭过头去看,问道:“在哪里?”
阿安也进了卫生间,伸手把他的皮带往下压,“在这里,后腰上,如果真……”
阿安愕然愣住了,即便有所心理准备,当真的看见时,还是禁不住大吃一惊,说不出话来。
郑夺的目光往下移,落在她的手的上方、自己的腰椎底部的位置,赫然可见,那里真的有一些小黑点。
定睛一看,仔细数数,确实有六颗深棕色的痣,大小均一,排列整齐,成一个小小的正六边形,图形有小拇指甲那么大。
气氛凝滞,谁也不说话,也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两人都清楚地知道,郑夺早就看过阿安的屁股不假,但阿安绝对没见过郑夺的屁股。
那这六颗痣难道是巧合?
这巧合的概率和量子隧穿也差不多了。
更加可能的解释就是,出现阿安梦里的郑夺就是真的郑夺,那么出现在郑夺梦里的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