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林雪依这才抽抽噎噎地停下了哭泣,抬起含泪明眸期待地看向谢峰。
“依儿宽心,有爹在公府一日,便护你一日。”
林雪依心底窃喜,父亲果然还是最疼她的,只是那嬷嬷看样子桀骜得狠,恐难以服软,她便把声音放得更加柔缓,对谢峰道:
“爹爹,女儿自知身份卑贱,万嬷嬷又是贵仆,她打女儿,女儿自该领受,不应埋怨。今日偶然被爹爹撞见,您就当没有看见吧。”
谢峰见她软语谦卑又乖巧懂事,忙上前把她拢入怀里,面上又是怜惜又是窝火,更是要拿那万嬷嬷治罪不可。
“依儿你莫这样自轻,什么贵仆?主子就是主子,奴才就是奴才,奴才没有越过主子的理儿。”
谢峰朝门外伫立的丫鬟喝道:“去拿万嬷嬷来。”
丫鬟见老爷发怒,忙应了一声,跑了出去寻那万嬷嬷。
万嬷嬷此刻正在涵芸轩,同江氏理今年的铺子账面。
江氏将手中算盘拨了半天,跟万嬷嬷口中的账目明细竟然相差无几,不由得赞叹道:
“方妈妈,我真佩服您老人家,竟比那账房先生算得还明白。”
万嬷嬷满面皱纹里含着笑意,“从老太太当家,到太太,再到你,我这一路走来,就算计这点营生了,哪还会出差。”
江氏嫣然一笑,实在佩服万嬷嬷年近古稀的人了,还是那么心明眼亮,管事毫不含糊。
“我刚主家不久,见识浅,行动钝,做什么事都有些不踏实,幸而有你们这些积年的老妈妈们肯教我。”
万嬷嬷很喜江氏性子,“大奶奶无需自谦,太太这次去青云峰打醮数日,不再过问家中大小事宜,就是放心您呢。”
江氏柔和一笑,埋头继续看起了账本。
一个前日新买的丫鬟跑了过来,朝着江氏福了福礼,“大奶奶,…老爷要拿万嬷嬷去安澜院。”
“拿?”江氏心下一怔,以为是丫鬟传错了话,“打嘴!你会不会回话!”
这府里,还没有人敢把这话用在万嬷嬷身上。
万嬷嬷眸子里闪过一丝了然,叫住了手,“罢了,我老婆子该去会一场好戏咯。”
说着,就起身跟着那小丫鬟走了。
江氏听万嬷嬷话里有话,有些不放心,毕竟府中女眷归太太管理,如今太太不在,她自然有责。
于是,跟着万嬷嬷一同去了安澜院。
……
此刻,上房内谢芊婉换了常服,正拿一本医经细细研读,既然冷煜的疯症无人能治,少不得自己琢磨。
雪团儿正躺在谢芊婉的怀里,伸着懒腰,露出花白的肚皮,等待主人揉上一把。
茜雪挑帘进来,努了努嘴,说道:“老爷自进了西厢房,已经一个时辰了,听得里面隐隐传来呜咽啜泣之声。”
一旁正在敲冰打算做梨糖冰酪的云雁听到,放下手里的活,有些看不惯地说:“这恐怕是告那万嬷嬷的状呢,她可真矫情,府中女眷哪个没让万嬷嬷调教过,偏她不行。”
谢芊婉盯了她一眼,“古人所诫,面从后言!”
云雁当即捂住了嘴,水灵灵的大眼睛似乎是听懂了,溜圆儿一转。
这时茜雪看到窗外忽地来了几个人,看清后忙道:“小姐,怎得万嬷嬷又来了,还跟着大奶奶。”
谢芊婉将书本阖上,心里自然想到林雪依会尽诉“委屈”,但父亲也这般纵容,实没想到,她朝茜雪说道:“拿外服来。”
主仆三人走进西厢房,站在厅堂里,隔着黑漆夔纹屏风,便听到了里面的动静。
“万嬷嬷,你也是府里的老人了,雪依在外面饱经风霜十余载,如今归家,理应细细关怀,即使学规矩,也该缓着些,怎地稍有不慎就动了斗尺?”
是谢峰的声音。
万嬷嬷虽年事已高,却不见弓腰驼背,直如老松地站在那,眼神敏锐地扫过这一对父子,声音掷地有声道:“稍有不慎?林姐儿就是这样告我状的?”
江氏见谢峰一副要惩处万嬷嬷的样子,忙在一旁帮腔道:“公爹,儿媳有话不得不说,万嬷嬷向来处事公允,如果不是林小姐做了或说了什么忤逆之言行,嬷嬷断不会动手的。”
谢峰这才反应过来,只顾着心疼雪依,她说什么也都信了,只说是规矩没学会就被打了,具体细节如何,却一概不知。
他转向林雪依,轻声问道:“你可是做了或说了什么,惹恼了万嬷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