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万嬷嬷怔愣在原地，久久无言，嘴角划过一丝冷笑。

谢芊婉同江氏也是不敢相信，谢峰竟然当着这么些主子丫鬟的面，让万嬷嬷给林雪依赔不是。

“父亲此举不妥，且不说万嬷嬷是老太太身边积年的老人了，林妹妹今日所言本就冒天下之大不韪，万嬷嬷所罚情理之中。”

谢芊婉有些情急地为万嬷嬷辩解。

江氏也奋力劝道：“婆母离家之前，将家中内务交予我管，是我让万嬷嬷去教导林小姐礼仪规矩的，公爹若要罚，只可拿我问罪。”

“你，你们…”谢峰连连用手虚指她们两个，又神色如常地看向万嬷嬷，“我不过是让她赔礼道歉罢了，又不怎么苛责她，依儿可是受了她掌嘴之罚。”

说着，话头一转，又埋怨起了谢芊婉，“婉儿，你跟依儿同住，本应照料才是，见那嬷嬷动手打人，怎么不出来阻止？可见你也有错。”

谢芊婉现在才深感父亲对林雪依有多护短，她讥诮一笑，“那我是不是也该跟林妹妹赔个不是？害她没说出更多冒犯府规的话？”

“你！”谢峰拍了拍桌子，总归不愿撒气到谢芊婉身上，只吐了一句，“强词狡辩。”

“好了。”万嬷嬷突然发声，身子缓缓转向谢芊婉跟江氏，福了一福，“老嬷嬷我不值得大小姐同大奶奶这样言语辩护，心领了。”

她走向谢峰，眸底不带一丝波澜，定定说道：“自打国公爷薨逝，大老爷可算是扬眉吐气了，我且问老爷一句，府中这些'虚礼'是谁定的？”

谢峰不说话，眉毛都快拧成一条线了。

这万嬷嬷也是看着他长大的，在她面前，瞬间有种小时候老太爷还在的既视感。

那时候因谢峰不识礼数，也被罚跪过宗祠，还是这万嬷嬷偷偷送去面食和水，缓了他的苦楚。

“你只…道歉，我便不再追究。”

谢峰撇过脸去，不去看她，声如冰凌，蹦出这几个字。

万嬷嬷已然对他失望，气定神闲地走向林雪依。

林雪依不知为何，看到这嬷嬷伫立在她眼前，总感觉周围都是威压，让人喘不动气。

“嬷嬷你……”江氏在身后不忍心地唤了一句。

万嬷嬷微微抬手示意，然后一双犀利的眸子盯着林雪依，声音坚定不移，“我不会向你低头。”

“至于打你的，我亲自还。”

说着，她落下了掌，生生在自己老脸上甩了一个耳刮子。

“嬷嬷！”谢芊婉同江氏一拥而上，茜雪和云雁忙一边一个扶住万嬷嬷，急声宽慰着。

“嬷嬷不该如此。”

“罢了罢了，我也算心领了。”林雪依挥挥手里的绣帕，见状背转过去了身子。

谢峰冷哼一声，“依儿在外面已经吃了不少苦，以后依儿不用再学府中规矩，这是我给的特许。”

说完，他就拂袖而去。

万嬷嬷双目猩红，怔怔出神，嘴唇微动，声音低哑却字字落入谢芊婉同江氏的耳边：

“太太，如果你再不回来，公府要变天了。”

回到正屋，茜雪跟云雁便有些不忿：

“小姐，奴婢不明白，老爷怎么会对林小姐那么好？”

“是啊，奴婢也从来没见过老爷如此偏袒哪个女儿，就连小姐您…”

云雁自知失言，忙停住了嘴。

谢芊婉倒也知道父亲对她，不过表面上的疼爱，算不上宠。

但他对林雪依有种令人咋舌的偏执。

谢芊婉想起前世，因自己对林雪依很好，倒显不出谢峰有多疼这个女儿。

如今看来，确实超出了预料，她呢喃道：

“除却巫山不是云，想来，父亲是把对她母亲的思念尽数投在了林雪依身上。”

茜雪道：“老爷他有太太，还有方姨娘、周姨娘，难不成都抵不过已死的林氏？”

“得不到的才令人怀念，”谢芊婉一瞬间想到了楠王，悠悠吐出一句，“男人都这样。”

云雁想起今日林雪依撒娇扮痴的样子，叹声猜测：“难不成林氏也是如林小姐这般的人？”

“奴婢听老爷身边的云叔说，当年林氏乃上京名妓，一曲红绡不知数，容貌堪称国色，性子柔婉可人，曾引得万人空巷，只为一睹红颜。”茜雪说道。

“得了吧，”云雁不屑地接过话茬，“我看林小姐也没多好看，还不如咱家小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