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柳儿跟在小丫鬟身后，七弯八拐地来到了一处僻静的院落。

越往深处走，路旁陈设越是荒凉。

她忍不住问道：“这位姑娘，您这是要带我去哪，伸儿呢，我该上哪寻他？”

丫鬟驻足，扭过头来睨着她：“姨娘唤奴婢飞霜就好，可不敢担这一声‘姑娘’，要是叫吴妈妈听见了，告到了夫人那，奴婢怕是免不了一顿皮肉之苦。”

说完，又指着前方那个扫雪的婆子道：“她是周嬷嬷，今后就同奴婢一起服侍您了。”

“秋浦居虽偏远了些，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夫人念在您服侍过世子的份上，已是额外开恩了。”

她领着人继续往主屋的方向走。

“奴婢多嘴说一句，公爷的几位姨娘可都是挤在一个偏院里呢，秋浦居再不好，也比外头那拥挤逼仄的巷落好多了......”

走出了好远，才发觉文柳儿并未跟上。

她怔怔地站在原地，踱着步子打量着周围一切，嘴角勾出了一丝冷笑。

额外开恩？

这老妇还真当自己是天王老子了，从牙缝里抠出点菜叶，就想将她打发了？

文柳儿并非是没见过世面的乡野村妇，好赖还是能分清楚的。

这秋浦居冷得就像冰窖一样，两旁庭灯还结着蛛网，许久没有住过人的样子。

飞霜拧着两条柳叶眉，语气也不大好听了：“文姨娘看不上这里？”

“不......”

文柳儿掩饰住眼底不忿，温吞道：“谢夫人还来不及呢，怎敢挑拣起来。”

“只是天色渐暗了，伸儿也该回来歇息了，他正是长个子的时候，不能睡得太晚......”

飞霜不耐道：“夫人怜爱小公子，要留他在凝香堂住上一宿，姨娘也甭等了，赶紧洗个热水澡换件衣裳歇下吧。”

“可......”

文柳儿还想说些什么，只听“砰”的一声，飞霜大力推开房门进去了。

凝香堂好久没有这样热闹过了。

“伸哥儿，你慢点，仔细摔到地上了。”

崔伸穿着脏兮兮的草鞋，在铺了银鼠皮子的榻椅上蹦跳着。

崔母非但不生气，眼中的爱意浓得快要溢出来了。

那孩子被满屋子的稀奇玩意儿迷住了眼，一会儿去摸那汝瓷梅瓶，一会儿又对珊瑚摆件来了兴致。

可将凝香堂的丫鬟们折腾坏了。

既怕他失手打碎了夫人的心爱之物，又怕他从高处跌落，摔出个好歹。

吴妈妈端着点心进来了，瞄了一眼那上蹿下跳的活祖宗，幽幽叹息道：“夫人，这杏仁露要趁热喝。”

崔母接过瓷盅，拈起调羹搅了搅。

这杏仁露熬得细腻黏稠，香气扑鼻，叫人闻了胃口大开。

她立刻招了招手，唤道：“伸哥儿，快来喝口热乎的，祖母特意叫人为你熬的。”

那孩子只顾着疯玩，全当没听到似的。

吴妈妈的脸色不大好看了。

从瓷罐里舀出一勺糖渍桂花，拌进杏仁露里。

“小厨房里还剩了半盅，伸哥儿什么时候想吃了，奴婢再热就是。”

崔母没听出弦外之音，双目片刻不离崔伸。

还笑着问吴妈妈：“你瞧，他这生龙活虎的劲儿，是不是像极了世子小时候？”

吴妈妈冷哼了一声，答道：“世子爷儿时虽调皮捣蛋，可却是坐有坐像，站有站像，比他可斯文多了。”

“他还小，再长几岁就懂事了。”

崔母吃了几口，便将瓷盅放到桌上，依旧笑盈盈地看着他。

吴妈妈心里门清，夫人是太过悲痛了，才会将对世子的爱，全部倾注在这个“替代品”身上。

她忧心忡忡地提醒：“夫人，奴婢见那文姨娘也不像个善茬，这母子俩也不知是从哪个地方冒出来的，认亲认得太突然......”

她跟着崔母从王家来到国公府，主仆俩早已经推心置腹了。

也只有吴妈妈敢说这样的话。

崔母脸上的笑意渐渐散去了，头脑也冷静了不少：“你的话也不无道理，文柳儿的身世我会叫人调查仔细的。”

“她要是敢偷梁换柱，捏造事实，我必叫她吃不了兜着走。”

吴妈妈见她肯听劝，又接着说了下去：“奴婢瞧着这伸哥儿啊，实在没什么规矩，也不知文姨娘是怎么教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