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她还不忘感叹一句:“这国公府望着锦绣繁华,原来里头早已烂透了,奴婢以为文姨娘是初来乍到,没想到人家还有内应呢。”
她是看着姑娘长大的。
本以为姑娘嫁了个好人家,谁料坏事接踵而至。
先是姑爷死在了关外,又无端端多了个故作可怜的外室。
陶嬷嬷活了一把年纪,什么狗屁倒灶的事没见过。
故而多嘴了一句:“姑娘,可不要轻敌啊,奴婢瞧着这事不简单。”
贺猗兰愿意洗耳恭听。
老妇拉来绣墩,坐了下来。
一开口便是语出惊人:“兴许是姑爷的苦肉计,想方设法地将那女人和野种塞进国公府。”
贺猗兰抿着唇问道:“你是说,世子爷假死?”
陶嬷嬷点头。
“这种事又不是没有先例......”
她说得有鼻子有眼儿的:“好些个道貌岸然的负心汉,在外头见到那些个身姿风骚的俏娘子,便将家中贤妻忘得一干二净了。”
“你想想啊......”
老妇读书读得少,想给姑娘引经据典,思来想去也只列出个:“就比方那陈世美,狠心抛妻弃子......”
见她煞有介事的模样,贺猗兰笑弯了腰。
“嬷嬷是折子戏看多了。”
“再说了,崔淮就算想接外室进府,何必诈死,直接与我和夫人商量一场不就得了?”
陶嬷嬷愣怔了须臾,眼睛都直了。
“姑爷哪里敢问,在外头养女人,姑娘难道不生气?”
贺猗兰轻应了声。
“也并非是一点怨气都没有的,只是嫁进崔家前,我本就没对世子抱什么期望,这世间好男儿只有书里和戏文里才有。”
老妇嘴张得更大了:“就算姑爷敢问,难道姑娘会同意?”
贺猗兰没有贸然回答。
而是抿着唇思考了一会儿。
才道:“要真是连私生子都有了,不同意又能如何。”
崔母爱屋及乌,必然是会怜惜崔淮的亲生骨肉的,刚开始顾及着颜面还会做一做样子。
时日长了,便会不舍得庶孙流落在外,也要迫使她点头的。
还不如顺水推舟搏个大度的美名。
她还年轻,生下嫡子的机会还多着呢。
就算不能,崔伸想成为国公府名正言顺的继承人,也得认到她的膝下。
假死,于崔淮而言,实在是一个伤敌八百、自损一千的法子,且他也不一定有这机灵的脑子。
分析完利弊,贺猗兰慢悠悠地理了理膝上的裙子。
像在说别人的事。
陶嬷嬷的嘴皮子都不灵光了:“奴婢从未见过像姑娘这般敞亮的人物......”
“不过话也说回来了,姑爷若非假死,此事更对姑娘不利了。那胖小子可是大房唯一血脉了,文柳儿母凭子贵,迟早要水涨船高的。”
“奴婢觉得,您还是该小心一点......”
这话倒是说进贺猗兰心坎里去了,认可道:“你说得对,小心驶得万年船,留个心眼总归是好的。”
陶嬷嬷慌兮兮的:“国公府将消息都捂严实了,外面的人应是不知道文柳儿找上门的事。”
“你说,要不要给老爷夫人放个口信。”
“没准他们也能帮忙。”
贺猗兰拒绝了:“我母亲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若知道我受委屈了,还不得将两家闹得天翻地覆。”
况且这事也不大体面。
弟弟贺奕光也到了要说媒的年纪,已经够二老忙了。
她暂时能顾好自己。
贺猗兰起身,唤着里屋的丹霞:“衣裳收拾好了吗?”
不多时,丫鬟抱着一叠衣物出来了,有短袄有缎裙,都是这个季节能穿的。
丹霞摸着那些料子,心里惋惜着呢。
“这些衣裳,都是姑娘出嫁前做好的新衣,一次没穿过呢,奴婢真不舍得,就这样便宜了那文姨娘。”
贺猗兰笑道:“不要犟嘴了,让陶嬷嬷拿到秋浦居去吧,文姨娘的冬衣一时半会怕是裁不好了,借她救个急吧。”
转向陶嬷嬷,拍了拍她的手背。
“你到了也别急着走,帮着飞霜服侍文姨娘试试衣裳合身否。”
老妇这才恍然大悟,兴冲冲地接下那摞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