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猗兰这才罢休,在丹蔻的搀扶下坐回了椅子上。
一双顾盼生姿的眸子在屋子里扫来扫去,最终落在了文柳儿身上:“对了,我刚才走到门前,正巧听见文姨娘在跟母亲商量事情。”
“兰儿耳拙,听得也不真切......”
她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二人:“你们是不是正商量着要将伸哥儿过继到我的膝下?”
崔母喑哑无言,温温吞吞地说不出个好歹。
生怕哪句话说得不好,惹得她动了胎气。
反倒是文柳儿拢了拢鬓边碎发,出声了:“妾身还是知道好歹的,伸儿这孩子命不好,偏偏是从我肚子里爬出来的......”
她故意当着崔母的面贬损伸儿。
哪有当祖母的不疼爱亲生孙儿的?
贺猗兰笑着点头:“文姨娘想通了就好。”
文柳儿有些恼怒地咬住了唇,又转向崔母道:“姐姐的意思是......”
贺猗兰接过吴妈妈端的茶,慢条斯理地用盖子拨着茶叶,轻轻叹了一声。
“在今日之前,我的确有意将伸哥儿过继过来,毕竟夫君就这么一个孩子,我也得大度点不是?”
“可现在不一样了......”
她顿了顿,喝了口茶后道:“立嫡以长不以贤,立子以贵不以长,还不知我肚中孩儿是男是女呢,就急着将那庶出的立为嫡长子,这不是乱套了吗?”
从凝香堂出来后,丹蔻小跑了几步。
见周围没人了才敢问道:“姑娘刚才是真要寻死?”
她吓得不轻,到现在心脏还砰砰跳着。
贺猗兰勾了勾唇角:“不过是苦肉计罢了,文柳儿哪值得我搭上两条命自证清白的。”
今日在凝香堂说的那一番话,就是要提醒崔母,不可本末倒置。
好在她也没彻底昏了头。
私生子与嫡出的孙辈孰轻孰重,老人家还是分得清的。
丹蔻还有一事未明:“看姑娘砸玉时倒是挺果断,那东西莫非是假的?”
那玉环成双成对,是宋攸的传家宝,既是定情信物,也是相许一生的承诺。
他消失了两年,贺猗兰便持着那玉环苦等了两年。
如此意义深重的信物,怎舍得说砸就砸了。
没想到贺猗兰却云淡风轻道:“都送到我眼前了,哪有不砸的道理,况且,石头就是石头,何必赋予它太多的含义?”
但愿事情的真相,不是她想象的那样。
翌日,贺家二老早早地守在垂花门前,望眼欲穿。
贺母早就知道女儿要回门,前一夜更是激动得睡不着觉,硬是将夫君从床上拉了起来,促膝长谈。
当年是她劝女儿不要再等宋攸的。
本想着崔淮是个会疼人的,兰儿跟了他日子必然不会差,没想到嫁过去刚满三月,女儿就成了丧夫的孀妇。
她掏出帕子,眼角被揩得通红:“要是早知道姑爷会出那事,当初说什么也不该答应那媒人的。”
贺父耳朵都听得起茧子了。
“千金难买早知道,命里该有的劫数,哪能躲得过去?”
他轻轻拍了拍夫人的后背:“好了,别哭了,这副模样若是被兰儿看见了,还不得被你勾起伤心事?”
不知是谁说了句:“姑娘回来了......”
贺母踮了脚去望,一眼就望见了她的姑娘,赶紧迎了上去,将孩子的双手拢在掌心,呵气搓揉着。
母女俩不过数月未见,却好似分别了多年。
贺猗兰掩下心中酸楚,甜甜地唤了一声:“爹,娘......”
这一声“爹”几乎要将贺父的眼泪都唤出来,他对兰儿的心疼不比夫人少。
却只是淡淡应道:“回来就好,再过个把月就要会试了,你弟弟知道你今日归宁,本想跟书院告假,被我驳斥了一顿又灰溜溜地走了。”
贺母牵着女儿的手:“这样冷的天气,别净站在外面说话了,仔细冻着......”
膳厅里,听说贺猗兰有喜了,贺母忙放下筷子,嘘寒问暖着:“天大的喜事,你怎不在信中写明,还要瞒我们到什么时候?”
“那今日的菜,可还对你胃口?”
贺父笑着道:“从女儿进门前,你就开始问这问那的,好歹也让她吃点热菜。”
说罢他抿着唇凝视了贺猗兰许久。
人生一世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