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静得可怕，太子的眼睛盯着祁悯，仿佛已从面纱下看出她的真实面容。

祁悯没有与他对视，她语气清淡：“殿下，您认错人了。”

“那将军瞧瞧，这是谁？”

太子手掌朝前做了个手势，身后的士兵会意，一个五花大绑的男人被拖拽出来。

——是霍无双。

祁悯眼眸微微睁大，握着缰绳的手倏然捏紧，粗糙的绳子像刺一般扎着掌心，强迫她保持镇定。

太子开口，含笑的眸子像是淬满了毒：“怎么，你们认识？”

霍无双咳了口血，“老子可不认识她，要杀要剐，你直接冲着我来！”

“既不认识，那应是弄错了。来人，把这个擅闯使臣府的贼人杀了吧。”

太子理着袖口，语气轻松。

他又道：“听闻路府曾经为他们的二小姐请了一位夫子，姓文，昨日，本宫也有幸将那位夫子和他的家人请来府中讨教。”

太子的眼睛一直在似笑非笑地看着祁悯。

此时此刻，祁悯来不及思考为何太子能从戒备森严的使臣府劫走霍无双，眼下最重要的是，霍无双与文夫子的性命。

按照太子的性情，他是真的会对他们痛下杀手的。

可复仇之路就在眼前，若今日她在太子面前自曝身份，她真的还有机会复仇吗……

一面是活生生的性命，一面是上百条冤魂的碑文。

祁悯深呼一口气，“住手，我就是祁悯。”

太子听到了自己想听到的答案，抬手示意士兵停下动作。

霍无双目眦欲裂，猩红着眼看向祁悯的方向，想阻止祁悯暴露自己的身份。

自己终究成了祁将军的累赘……

霍无双无力地将头靠在地上，看着太子慢慢驱马靠近祁悯，却无法阻止这一切。

太子笑出声：“好久不见，路祈明，去本宫的府上叙叙旧吧。”

楚彧横剑，挡在祁悯面前。

太子：“楚将军，你的行为，可关乎着两国和平。”

“那又如何？”楚彧眼神阴冷，寒芒出鞘，剑尖直指太子眉心。

“楚彧。”楚彧的胳膊一沉。

祁悯抚上了他的小臂，冲他摇摇头。

太子眉一扬，两指移开面前的剑尖，“别做这种生离死别的模样，本宫只是要与她叙叙旧，到时候，本宫会将祁将军完完整整地送回来。”

太子带来的精兵已经架起了地上的霍无双，祁悯交出佩剑，驱马进入他们的队伍。

楚彧忽然想起无名谷一战，庆国军中有人向孟达传递情报，孟达又为太后效命，倘若真是庆国太子安排人去解决祁悯，说不定……

太后与庆国也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也就是说，可能祁悯见到太后的那一刻，庆国太子就知道了祁悯未死的消息。

楚彧看着祁悯与太子越来越远，他的手越攥越紧，最后，发泄情绪一般，起手猛地将剑刺向一旁的树干。

周围无一人敢发出声响。

楚彧呼吸微重，狼一般注视着前方，他拔出剑，扯紧缰绳，“走，回使臣府。”

……

太子府，侍从打开巍峨朱红的大门。

待太子入府后，精兵立刻将府的周围守得水泄不通，明着都有这么多守卫，暗处更蹲守百余名暗卫高手。

进了太子府，就仿佛进了一个铁笼子，没有主人的允许，饶是祁悯武力再高强，也难以脱逃。

士兵不知将霍无双带到了何处，祁悯走在狭长甬道上，不知太子要将她带到什么地方。

折磨她也好，利用她也罢，只要她能看着霍无双和文夫子安全离开，付出什么代价她都能接受。

湖面上的冰已经渐渐消融，有二三侍女在湖边，身旁放着木盆，像是在浣衣。

檐角上还悬着过年时的红灯笼，有几个灯笼的穗下系着铃铛，叮叮当当，犹如碎冰破开的声音，荡走了几分压抑。

书房的桌旁，有烧得正旺的火盆，屏风上两大朵墨色的牡丹被火光缀出一点颜色，太子解下大氅，又命人倒了茶。

待太子屏退左右后，还没等祁悯说话，太子率先发问：“你可知为何皇恩消弭，父皇非要置路家于死地？”

祁悯答：“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太子道：“二十七年前，先帝自立为王，路老将军随先帝出征，旌旗麾上，吞狼驱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