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陛下到来，老臣有失远迎了。”老者淡淡地回答，却连身子都没有站起。

凌琅也不在意，一代帝王就这样在老者身边坐下，丝毫不顾及池塘边的泥土沾染在自己的龙袍上。

“陛下这般，也不怕被人看见，被人弹劾老朽一个怠慢陛下的罪名？”老者放下了手中的钓竿，转向了凌琅。

凌琅道：“慕国公说笑了，若是有人敢弹劾您，朕第一个不放过他。朕入府时已将左右屏退，自然不会有旁人看见。慕国公您是帝国柱石，又是看着我长大的元老，朕在您面前，自然可以随意些。”

这位看起来毫不起眼，甚至有些邋遢的老人，正是大楚慕国公，修为天下第一，于三十年前便已踏入归真境巅峰的慕龙庭，与剑神陆执安并称的一代传奇。

慕龙庭站起身，拍拍鞋上的泥土，捡起鱼篓和钓竿，对凌琅笑着说道：“今日借陛下鸿运，老朽颇有些收获，虽说老朽的手艺比不上陛下宫中的那些御膳房的师傅，但也还算说得过去。若陛下不嫌弃，一起用个午膳，如何？”

凌琅手掌撑地，慢慢站起身，拍了拍衣服下摆的泥土后笑道：“看来朕来的倒真是时候，求之不得。”

二人来到府内后厨，慕龙庭遣走了厨子，自己开始处理起刚钓上来的几条鲫鱼。而凌琅也没闲着，卷起袖子，开始给慕龙庭打下手。这一幕若是被知晓二人身份的人看到，必然会大跌眼镜。

“统儿那孩子，最近进境不错，这两次外出历练，遇上陆执安的徒弟也不曾落了下风，倒是没丢什么颜面，我很满意。”慕龙庭一边清洗着手中的鱼，一边缓缓开口。

“统儿一直是个听话的孩子，只可惜他的治国理政的天赋不似修行一般，否则朕也可以放心地把江山交给他了。有时候朕倒是有些羡慕统儿，在您这，可比整日端坐朝堂要自在多了。”

“你和统儿不一样。”慕龙庭洗净了鱼腹内的血污：“我是看着陛下长大的，现在又把统儿带大，你们两个的性格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极端。统儿醉心于修行，而你醉心于权柄，所以我当年才没有收你作弟子啊。不过这也未必是坏事，若是真拜了老朽，那陛下也很难在弱冠之年威服四海啊。”

凌琅没有接慕龙庭的话，而是将切好的葱姜递了过去。

“今日你来，是为了雄城手中的兵权对吧。”慕龙庭一句话，似乎让这小小的厨房温度骤降，凌琅伸出的手瞬间也僵在了半空中。

“陛下不必紧张，是老朽说错了。这大楚的兵权，本来便是陛下手中的，何谈要回二字。”慕龙庭伸出手接住了凌琅失手掉落的葱姜等物，在锅中油微热时洒进了锅里。

“看来朕所为何来，慕国公已然知晓了。”凌琅无奈苦笑，虽说自己早已是万人之上的九五之尊，但在这位老国公面前，却总是不自觉的处于弱势。

慕龙庭将葱姜蒜在锅内煸香后，掌中菜刀闪动，几条打好了花刀的鲫鱼便化作一条直线滑入锅中，之后便是分时分段加入椒酱醋盐，淋上上好的陈年花雕，最终在锅中加入水，盖上了盖子。

“陆执安差人给我传来消息，内容想必陛下也已经知道了。陛下认为，这是一个机会吗？”慕龙庭看着凌琅，认真地问道。

凌琅咬咬牙，挺直了腰板看向慕龙庭的眼睛道：“西蜀国力军力本就不如朕，此时又为魔患所扰，军力必将再度下降，朕已经给了他们三十年机会了。”

慕龙庭突然伸手，取了一柄小木勺，盛出一勺鱼汤，递给了凌琅。“来，尝一口？”

凌琅一愣，没明白什么意思：“慕国公这是何意，这鱼汤不过刚加过水，此时如何能入口。”

慕龙庭将汤汁倒回锅里，重新盖好盖子。“古语云，治大国若烹小鲜。老朽这鱼汤于陛下而言不过粗陋之食，却也知火候未到，难以下咽。可陛下可曾想过，你所看到的伐蜀良机，火候可到了？”

“莫非国公认为，朕会纵魔患于不顾而伐蜀？这点请国公放心，朕说划清国界，避免清扫魔患之时造成误会并不完全是一个借口，魔患于我楚国而言同样是第一要紧之事。但朕以为，逢乱方有良机。”

“陛下误会了。”慕龙庭摇摇头道：“老朽丝毫不怀疑陛下在安内的同时有余力兴兵伐蜀。但是陛下于此时出兵，于天下人而言，便是这方世界的内患。蜀国的那个小娃娃老朽也见过两次，是个狠得下心的对手。彼时他必将向天下人散播陛下趁乱大兴兵戈，为魔族降世铺路的言论。引导天下人将陛下归于那魔族同党一类。”

“国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