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大娘，这么冷的天，还出来呢？”有几个妇人捧着木盆子路过村口，向靠坐在树旁的老人打招呼。

老人的面上很多褶子，脸也冻的有些发红，她只是咧着已经没剩几个牙齿的嘴朝她们笑，并未答话。

几个妇人似乎也习惯了，道了声别就叽叽喳喳地走远了。

“张大娘都在这坐了快一个月了，每天傍晚就过来，子时才回去。”年轻些的粉衣妇人说道。

“可不是嘛，年纪大了，夜晚遭了凉可就糟了。”穿着粗布短袄的妇人接话道。

“大娘在村口做什么呢？”粉衣妇人似乎是刚嫁到村子里不久的，有些好奇。

“她年纪大了，口齿也有些不清了，没人知道她在那干啥，一家子也就剩她了，怪可怜的，我们当家的有时候打了鱼，也会给大娘送点去。”一个深绿衣服的妇人插话道。

“是啊是啊，她儿子十多年前从了军，就没回来过，老伴七八年前也去了，如今就剩她一个，着实有些可怜。”穿着粗布短袄的妇人叹了口气。

“华姐姐，那咱们也得多帮衬帮衬啊。”粉衣女子颠了颠怀里的木盆子，似是抱得久了手臂酸。

华姐姐便是叫的那位粗布短袄的妇人只见她笑起来，回道：“自是自然，过些日子咱们去她家里瞅瞅，看有些啥能帮上的。”

张大娘瞧着几个妇人远去，又伸出手搓了搓。

现在是七月末，按理来说天还不冷，但这里气候与别地不同，靠着太行山脉，一年可以只有冬日，偶尔冷极了，六月份就能降雪呢。

她的儿啊，小时候可是聪明得紧，别家的娃娃四五岁了还不会好好吃饭呢，她家顺生就能跟着他爹去抓小鹿，偶尔还能逮上两只小兔子。

又过了两三个时辰，外头已经黑得很了，看来今天顺生也没回来呢。

每年七月，他家顺生就会来看他，当家的去世那年，顺生突然便回来了，起初还不爱说话，就盯着她看，后来她问了几句，才肯说话。

她的儿子当上了小队长，虽然儿子总说是个小官，那可是她这辈子见过最大的官爷了，她的儿子可出息了。

老人缓缓起了身，裹紧了身上的袄子，步履蹒跚往家里走。

家里的灯烛还亮着，明暗闪烁的，照着个牌位，在昏暗的光线下看不太清。老人推开门，脱了鞋袜外衣，便躺到了床上。

阿娘确实看不见自己了呢。

生魂随着自己灵牌的牵引线，走了将近一个月才到这里，不过，能看阿娘一眼也是好的。

张顺生十二岁便被征兵的官爷带走了，他自小聪明，也比同龄人早慧，五六岁便能随村里的先生识得百来个字。

他们村子其实离城镇还蛮远的，在太行山脉旁边，气候也不好，听老人们说，是先辈的先辈的先辈得罪了天上的神仙才降的灾祸，他们也想离开，但是出去的人多死于非命，久而久之，他们也就偏安一隅。

这里实在不是什么好地方，因而平日里官老爷并不来这里。

所以，官爷来村子里头征兵时候，村长可高兴了，好容易迎来了如此尊贵的人，也抓紧挑了十来个壮实机灵的孩子给官爷挑选，官爷二话没说，全盘接收。

没人知道，那是真的征不到兵了啊，才到这穷乡僻壤人迹罕至的地方来抓壮丁。

他们在的国家正和北边的游牧民族打仗，战事吃紧。

张顺生是家里的独子，他本不想去，阿爹和阿娘跟他说，虽然他们张家没什么出息，但是精忠报国还是刻在骨子里的气节。

在父母的劝说下，张顺生简单收拾了些衣服便随官爷走了。

他没想到，这一走就是永别。

张顺生资质尚可，运气也尚可，跟着的小队长有些关系擢升了哨官，他也得此机遇一步步从什长、伍长升到了小队长。

可惜有一次他带着一小支突击步兵去吸引敌军注意力的时候，不幸中箭身亡，死在了荒野上。

他的魂魄跟着前来勾魂的鬼差去到了地界，却因心中牵挂过大，在轮回寺迟迟徘徊，不肯投胎转世。

地界有规矩，未往生的生魂可以戴着地界特有的结生印去到执念未了的地方，但是印记狠厉，戴着会耗费生魂的气运，轻则来世凄苦，重则灰飞烟灭，而且如果没有在鬼门关闭前回来，印记会吞噬生魂。

这些张顺生都知道，每一年的跋山涉水，都感到比去年更加力不从心。

不过在他意料之外的事，他魂魄归乡那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