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小好蛋
“哦?人家不喜欢你,你倒赚了?!”
“不可能吧?咋就赚了?”
“屈股长说的是反话吧?”
“不是赚,是哭吧!是哭大发了!”
“不是凉拌,是热拌啊!”
“一个男子汉有啥好哭的?顶多是难受大发了!不过,也不会是赚大发呀!”
“这个屈股长,简直脑瓜子清奇!”
“你们呀,一个个拎不清的,乱插嘴帮倒忙,把人家蔡现金同志急得来!”一个留着油黑分头五官精致的中等个小伙喊了一句,车厢里才又安静了。
“为啥?屈股长,为啥?为啥,我赚大发了?我愁得来要死呀!”胖小伙掏从衣袋里出一个镶边的蓝白格子手帕,擦了擦额上细汗。
“因为,你喜欢别人,说明你从别人那里获得了愉悦、快乐;而别人不喜欢你,说明别人从你这里啥也没得到!你空手套来了野鹿乱撞、米酒般微醉晕甜的美好感觉,占了人家大便宜,能不美不滋啦偷着乐?能不赚大发——”
“哈哈,野鹿乱撞!”
“这屈股长呀,乐死阿拉不偿命!”
“真真的,屈股长这张嘴,天上飞过的小鸟听了,也得掉下来!”
屈股长话音未落,“哈哈哈!”“哗哗哗——”,过道里就响起热烈的笑声掌声。
“啊?哦,谢——哈哈!”小胖子,嘴咧到了耳根。
唉,昨天下午,亏得那群年青人中这两个不到三十的男女同志,听那帮年青人叫他们“领队”,否则,这车厢的唏哩呼噜,还不知得持续到啥时候。
那两个领队连哄带劝,说是,进了xj就好多了,到了绿洲上,红花绿树田野,比南方还漂亮,瓜果比南方也多!后来,那个两条齐肩短辫的女领队还带头唱起了歌,摇晃着脖子,扭着腰,跳起了舞,好容易,才把那帮人安抚下来。
那两个领队,一前一后,去前面车厢了。
现在,这个车厢的这帮人又开始笑。那个机关枪姑娘红红的眼睛还没恢复原来颜色,已经兴高采烈地站在座位上,又跳又叫了!
刘竹影一抬腿,才发现自己的两条腿已经肿胀、麻木得不能动弹。
她一边小心翼翼地活动着脚脖,一边用胳膊捅捅旁边高大结实的姑娘:“米翠,他们又在说啥子?”
“谁知道他们说的是啥嘛!加啥关?俺咋没看到?俺只看到前面地上那一坨坨黑乎乎的东西,好像是牛屎啊!”睡眼惺忪的米翠打着哈欠,用手掌抹了一把脸上的哈喇子,怔怔地望向窗外。她高出竹影一个头还有余,两条齐肩的黑亮短粗辫子,两肩各打着一块巴掌大蓝布补丁的旧蓝底碎白花褂子,脸盘红扑扑的,一边脸上有好些睡觉压出的凌乱印子,没竹影白皙。
她又皱眉:“但是,俺又寻思,这满世界里一个鬼影子都没有,一头牛都没有,又哪来的牛粪呢?”
“嘉峪关,那边不是嘛?俺来来回回都看过好几回了!”斜对面三人座上靠窗的一个黑壮、身着藏蓝色中山装的中年男子忍不住热情地指点。
她俩顺他的手势看去,刘竹影不禁脱口而出:“唉——呀!有啥子看头?一长溜土堆堆!一座土房子!那土房子,还不如我们永胜公社青砖白墙的瓦房子气派!”
“牛屎牛粪?哪里有牛屎牛粪?大,俺要看牛屎,要看牛粪!”对面河南汉子怀里那个锅盖头、四五岁的小男娃揉着惺忪的睡眼,来了兴趣,花里古稀的黑胖脸蛋上眼屎还在,嘴边包谷馍的黄渣渣还没擦掉,就跳到他爸腿上,“咕噜噜”乱转着两只乌亮的小麻雀样的眼睛,兴奋地叽叽喳喳。
他的两只黑胖小光脚不停地踢蹬着,有时踢到他边上中年农村妇女怀里一个五六岁羊角辫女孩子的身上,那女孩扬起一只小拳头冲他晃着,他也只是吐一下舌头,暂停一下,没几秒,两只小脚又闲不住了,女孩子只好冲他瞪眼晃拳头。
“肉蛋,恁呀,话比屎多!这两只小蹄子,就是闲不住,别欺负恁姐了!”他爸朝儿子的小脑瓜上弹了一下,向窗外探头探脑了一会儿,笑道,“哪里来的牛屎、牛粪?!”
“那,那不是?!”米翠热心地探身过小桌,差点把一个搪瓷杯里的水碰翻,指着远处戈壁滩上不时一闪而过的那一窝窝、一堆堆,或是一丛丛、一个个,墨绿得近乎黑色的蓬松鸟窝样碗大、小脸盆大的东西。
“哈哈,恁啥眼神啊?那一窝窝黑乎乎的东西,哪里是牛屎、牛粪!那是一丛丛的骆驼刺,是骆驼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