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到菜场捡老菜帮子、烂菜叶。有三个多月,阿拉每餐就是喝点清汤寡水额菜稀饭。直到儿子出世一个多月后,痨病额爸爸从苏州老乡那里听说了,在咽气前终于原谅了我,还托大哥给我捎来了好些爷爷留下的字画、古董让我变卖了家用。唉,可惜,被汽车撞倒额姆妈没看到这一天。唉,我在爷娘面前,大不孝啊!以后,我读书之余,找到帮人兼职记账差事,日子才好点。我毕业后,进入洋行上班,侬才过上了点像样日子。
直到眉眉四岁时,新中国五零年颁布《婚姻法》后,阿拉才有机会去政府机关登记,阿拉终于不但早有夫妻之实,也终于有了夫妻之名分!桐桐,困觉吧,娶到侬,是阿拉格辈子,最称心满意的一件事!
不一会,大床那边传来一阵咯吱咯吱的声音。
我憋得快受不了!好容易,终于等到大床那边没动静了。我才悄悄摸到门边的马桶。
那天夜里,我好像一下子长大了好多!傻蛋,侬现在知道,我当时为啥不愿意去香港了吧?”末了,她深情地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
“吹牛,还有压轴呢?”他热烈回吻她。
“压轴,啥压轴?哦,哈哈,侬还没忘塔拉?!1949年5月27日,上海解放;7月6日,解放军举行入城仪式,几十万军民参加了欢乐大游行,那场面壮观得来!简直是红旗招展锣鼓喧天人山人海!
那天上午,我妈妈牵着我哥哥,我爸爸抱着我,挤在人山人海的南京路街边,看敲锣打鼓载歌载舞的上海人民夹道欢迎解放军入城式。
一队敲锣打鼓、吹吹打打的解放军仪仗队,髙奏着《三大纪律八项注意》欢快的旋律,过来了!一排排头戴钢盔、枪刺挂着三角小红旗威武神气的解放军叔叔,徒步来了!一个个骑着高头骏马威风八面的解放军骑兵,哒哒哒地来了!嘎扎扎、轰隆隆,一辆辆神气活现、铁甲里站满向民众挥手致意的解放军、铁甲上画着红色五角星的坦克过,开来了!有的坦克里,解放军叔叔前面竟站着个喜笑颜开的六七岁小男孩!有的坦克上竟挤站十几个欢天喜地的小伙子!
接着,一支披红挂绿、一百多人的上海老百姓秧歌队伍,载歌载舞地,过来了!
解放区的天是明朗的天,
解放区的人民好喜欢!
民主政府爱人民呀,
共产党的恩情说不完!
呀呼嗨嗨伊咳呀嗨,呀呼嗨呼嗨——
突然,我爸爸叫道,桐桐快看,那个头扎白羊肚手巾、系红腰带、领头打腰鼓的红脸蛋男子!姆妈一看,也激动了,一迭声地,是伊是伊,就是伊!
当时人太多,我爸妈没办法挤上前认他!后来,我爸托了好些人,想了好多办法,才晓得,伊竟然是南京路永安百货公司的我党地下党员,5月25日升起上海第一面红旗的乐俊毅同志!伊和我爸爸以前工作的交银,竟然在一条路上!
后来,我爸拎着大包小包,我妈抱着我,找到乐叔叔,乐叔叔先是一愣,接着,就笑开花了——”
“哈哈,你爸妈,哦不,咱爸妈,还有乐叔叔,真是奇缘巧缘,缘上缘!嗨,这大千世界——”
突然,前面斜刺里,传来一阵欢快的、稚气的歌声,打断了夫妻俩的沉思:
“奶奶喂了两只鸡呀,
什么鸡、什么鸡?
大母鸡和大公鸡呀!
大母鸡、大公鸡,
一只每天忙下蛋呀,
哎嘿呀、哎嘿呀
一只鸡它喔喔啼喔喔啼!
我们队里喂了机呀,
什么机、什么机?
哗啦哗啦抽水机呀!
伸长脖子去喝水呀!
哎嘿呀、哎嘿呀,
日日夜夜来浇地呀……”
伴随着着一阵欢快的童声,一支二三十多个托儿所大班孩子,也可能是一年级小学生的花团锦簇队伍,在一前一后两个男女青年老师带领下,边唱着儿歌,孩子们一个拽一个的衣服后摆,一群欢快小鸭子似的,边欢天喜地,从天缘里一百多米外的一段人行道蜿蜒走来。
快到小十字街边时,歌声停了,孩子们在老师带领下,小心翼翼地斜穿马路。
孩子们的队伍过了马路,稚嫩欢快的歌声又响起:“
“我们公社喂了机呀,
什么机、什么机?
轰隆轰隆发电机呀!
家家户户电灯亮呀!
哎嘿呀,哎嘿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