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来,舒服的日子也过过。那是四次坐月子的时候。坐月子的时候,妈妈可以躺床上,吃大米白面,汤里见得到漂浮的油花,有红糖荷包蛋吃。可这样的好日子,毕竟太短暂了,更多的时候,是节衣缩食。
除了顾自己一家人,还得顾四川乡下的一家,每年都得给四川寄钱。幸亏爸爸湖北乡下的老家,几乎顿顿都是大米干饭,吃得饱饭,不困难,每年只春节时意思一下。五分钱一支的冰棍,妈妈从没给孩子们买过。
她总是这样哄娃娃们:冰棍有啥吃头?等到秋天,妈多给你们买些瓜果吃。
塔里木的金秋,甜瓜、西瓜一公斤只要两三分钱,马奶子葡萄一公斤一毛五,梨、苹果两毛一公斤。瓜果便宜,是因为每个连队都有自己的瓜地、果园,大多都是连里人自己吃,很少拉出去卖。
秋天一到,孩子们的饭量大减,肚子让各式各样的甜水,填满了。
连队发的瓜票、果票用完了,萧家是很少再买的。
刚来连队时,看到顿顿吃包谷馍馍,喝包谷糊糊,妈妈还悄悄哭过。尽管四川家里的稀饭清汤寡水,稀饭里大都是红苕坨坨,但毕竟是大米呀!
可随着孩子们的长大,连包谷面也没得多吃了。
在大田里劳动的爸爸,口粮定量是39斤,妈妈是34斤。
萧梦迪5岁时的口粮每月14斤,6岁上小学后20斤,妈妈说,等她10岁三年级以后就是27斤了,那时爸爸就41斤,妈妈36斤了。口粮里大部分是包谷面,大米白面很少。一家的口粮,从数字上说,不算少。
可平时肚里没多少油水,又没别的副食品,于是,像连队的大多数家庭一样,人人饭量大得惊人,特别是弟弟萧塔里,吃得快和爸爸一样多了。
幸亏,妈妈结扎那年,由于吃得不好,身体从此垮下来。有阵子,妈妈端碗水,手都发抖,挑起土筐来没往日利索了,饭也吃得少,成了家里饭量最小的。不然,家里更招架不住。
只有元旦、春节,每个职工大肉加羊肉分个五六公斤,能放开肚皮吃一阵子肉。
肉,每个职工每月有半公斤的定量,每当伙房分肉时,家家都争着抢着要肥膘。谁要是分到太瘦的了,还会不高兴呢,厉害点的,还会找司务长吵着换肥的,肥肉好炼油吃啊!每人每月250克棉籽油,肚里能有几颗油珠珠?
妈妈没来时,爸爸的工资除了吃饭,全花在抽烟上了。那时,他还抽得起一毛几的飞马、雪莲、大前门。
娶了妈妈后,爸爸只能逢年过节抽包纸烟。平时只能买点散莫合烟叶,自己用旧《阿克苏》报纸卷了抽。莫合烟抽起来很呛人,可也蛮过瘾。
家里添了他们四个嘎巴豆后,爸爸连莫合烟也不能尽兴抽了。幸亏,连里开会多。
于是,爸爸怂恿几个宝贝,等开完会,装着在俱乐部里玩耍,趁机给他捡些烟锅巴。
对自己的男人和娃娃,妈妈一直有一种歉疚心理。尽管日子清苦,妈妈总能变着法子把饭菜烧得可口些。
三、四月,连队的青菜还没下来。每天下班时,妈妈就顺手在田埂地畔采些刚冒出地面的嫩绿灰灰菜,或是偷掐把连队地里的嫩绿苜蓿尖带回家。
凉拌灰灰菜又酸又辣。下面条时,放点苜蓿,面汤分外鲜,味道很像四川的豌豆苗。或者,把切碎的苜蓿混上包谷面,撒上盐,浇上油,放蒸屉一蒸,喷香!六月,雪白的槐花上枝头了,换上淡甜的槐花就更棒了。秋天,红玛瑙似的沙枣熟透了,放在包谷面里蒸发糕,色香味俱全。
礼拜天休息,妈妈就用白面和成稀糊糊,在平底锅里摊成一张圆圆的软面饼。凉后,切成一块块菱形的小面饼,在热锅里和着焦黄色的白砂糖稀,“滋啦啦”地不断翻炒。起锅后,满满一盘琥珀色的小面块,又甜又香又好看,就是萧家的美食,面份(读fe)馍馍,这个名字是妈妈起的。
妈妈把过年时连里分的大肉,留一些,腌上,到最难熬的数九寒天和青黄不接的二三月,顿顿腌白菜、腌胡萝卜的日子里,孩子们惊喜还能吃几顿干豆角炖咸肉。那干豆角,是妈妈秋后买的便宜货,煮了一水后晾晒的。
家里,还喂了两只母鸡。每个人过生日,妈妈一定会在那天专门给他煮个鸡蛋或糖水荷包蛋,或煎个花边蛋。花边蛋,是在平底锅里用油煎的,金色的蛋黄四周,镶着雪白的圆圆的或是椭圆的花边。平时,鸡蛋攒下来。有五六个蛋时,就西红柿炒鸡蛋,韭菜炒鸡蛋。冬天时,用皮牙子炒鸡蛋。
家人最爱吃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