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说着,魏韶华的眼泪落了下来。
魏淑走上前去,一把拥住了自己弟弟颤抖的肩膀。
“没事的,韶华,你不用再活在阴影下了,光明正大地活下去吧。”
一股熟悉的香气冲击着魏韶华的鼻腔。
那是……姐姐的香气。
他仿佛回到了八岁那年,他扑在姐姐的怀里,云无意和楚更生围在旁边:
“怎么又哭了啊,爱哭鬼。”
“你说什么?云无意,小心我揍你。”
“好啦好啦,老云,你少说两句;小淑,你消消气……”
自己终于,能再在姐姐的怀里好好哭一场了。
自己一定要好好向姐姐炫耀,这是他自己办到的事。
他做的这一切,都只是为了向姐姐炫耀,是这样的,仅此而已……
可是,恍惚间,那阵香气却渐渐消散,那样的日子越来越远。
再回过神来,马车已经远去。
秋风萧瑟,魏韶华呆立在街头,笑不出来,也哭不出来。
他看见自己满手的鲜血。
他狠命地用衣襟擦着,却怎么也擦不掉。
擦不掉、擦不掉、擦不掉、擦不掉……
擦不掉擦不掉擦不掉擦不掉擦不掉擦不掉擦不掉擦不掉擦不掉擦不掉——
不是,我没有……我是为了国家、为了姐姐,我没有、我没有、我没有!
下一瞬,他回到了现实,手指头抠出了鲜血,衣服被抓得稀烂。
他摇了摇头,晃晃悠悠地走进魏府。
两天后。
“少爷……少爷?”
魏府的侍女小蝶敲着主卧的门,门内却没有回应。
“少爷,您已经两天都没有吃过东西了,小姐嘱咐了,要好好照顾您,少爷?”
这两天,每当自己敲门,门内只会有一声“你不是姐姐”传来。
她叹了口气,鼓足了勇气,推开了门。
“啊啊啊啊啊——”
饭碗摔落在地,惊叫传遍了院内。
只见一根白纶从房顶垂下,其上挂着的,正是断了气的魏韶华。
魏韶华,自杀了。
——
我在监狱内捻着草根,脖子上的刺青还在隐隐作痛。
我入狱了,因为一个莫须有的罪名。
作弊?上辈子初中高中周考的时候确实会,高考场上作弊?我哪儿有这胆。
更别说这辈子了。
还有什么分裂国家?别太搞笑了。
伯书已经和我讲明白了,简单来说就是——皇帝要我死。
虽然其中也有魏韶华在作梗,但……我已经恨不起来他了。
忽然,牢房外传来了久违的人声。
“少爷……”
楚更生提着饭桶,从外面走来。
“楚先生,别这么叫了,我是个死刑犯,哪儿配啊。”
越是这么自嘲着,眼里的泪水慢慢攒了起来,声音也控制不住地颤抖。
这就是我的人生啊……即便是第二次……
“少爷……魏韶华自杀了,魏淑也被送进了后宫……”
我没有理睬他,别过了脸,不想让他看到我的泪水。
谁在乎呢?我快死了,最后结果是什么样?我在乎吗?
我不甘心啊……不甘心啊……
我不想死啊,凭什么啊!
尽管思考了两天一夜,我还是没忍住眼泪,崩溃地大哭了起来。
楚更生看着我,一言不发地咬了咬嘴唇。
微弱的烛光在压抑的牢房内摇摇晃晃,它甚至照亮不了一片黑暗。
我们的命……究竟多渺小啊,才会这么被人这么玩弄……
直到泪水哭尽,楚更生都一直在门外等着。
“……少爷,你已经尽力了,”楚更生握着铁笼,咬着牙,“他们让我通知你,你的死刑被更改为了流放……”
“在……哪儿……”
“陌梁……”
我头靠墙壁,脖子上的蛇形刺青疼得我说不出话来。
一束微弱的月光从铁窗那头打在了我的脸上。
第二天一早,我被狱卒们释放了出来。
外面阳光惨白,刺得我睁不开眼。
一路上,行人谩骂、鄙夷、嘲讽,不绝于耳。
我被分配到了一匹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