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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摆脱

第二天早上,妈妈醒了,是彻底清醒的那种醒了。

医生说四期肝性脑病能清醒过来的人算得上是奇迹了。泽孟云没这个概念,但当时确实不那么认为,她觉得像妈妈这样急性发病的人,能清醒的几率还是比较大的。她自己都是干这行的,难道不知道,医生这么讲更多的是不想担责任,但想邀功吗?

当真是以最坏的程度来揣测人心。

泽孟云在妈妈稍微精神一些后,试探地问她记不记得发生了什么。

她说在急诊科抽了血,然后就晕晕乎乎的了,今天醒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睡了三天。还有就是梦到泽孟云和小姨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吼她,感觉很凶。

这话听得泽孟云很愧疚,想解释,但又不想讲那天的情况,只好敷衍妈妈说梦和现实都是反的。本来泽孟云和小姨都约定好了绝对不提那天晚上的事,因为妈妈自尊心很强,何况她还是个病人,病人的自尊,本身就是要被更小心谨慎地照顾着的。

可是小姨怕妈妈误会那天吼她的原因,聊着聊着就兜了出去,开始讲那天晚上有多累,换了多少次纸尿裤,妈妈把这一年多没有顺利拉出去的粑粑在那一晚上都给排出来了。

泽孟云想阻止的时候她已经讲完了,妈妈也听了进去。但是没有给予任何反馈,变得很木然。

接下来的两三天妈妈的情况相对比较稳定,甚至一天比一天更有精神。很多亲戚朋友都来看妈妈,不知道收到消息的时候是更早一些没醒过来那时,还是已经清醒过后。

但据说都知道妈妈是抢救过来的,所以每个人看到她现在的样子,都是劫后余生的喜悦。

当事人不觉得开心,因为要强迫自己看起来精神一点,以回应每个人的好意。但内心里是不想让人看到她现在的样子。又黑又瘦,肚子大得像怀孕,随时会有屎意,上厕所得人搀扶守着,四小时不到就席卷而来的癌痛,但因为不想让别人担心所以强忍着。

并且更不想看到这么一群健康的人,在她面前畅想未来。

一切她自己和旁人显而易见的差别,都在提醒她,时间不多了。

摆脱了对健康的在意,也摆脱不了对死亡的恐惧。

泽孟云有时候想跟妈妈说会儿话,也不是要刻意聊些什么,就想听听她的声音,听她叫自己的名字。

可大多数时候,她的精神就很差,有人来探望又需要她耗神应付,能剩下跟泽孟云聊一聊的时间基本没有。泽孟云倒是有很多时间看着妈妈发呆。

好在妈妈的状态没有继续变糟,从禁食到能吃东西,从只能在床上大小便到能下床解手,从说话吞吞吐吐到嫩清晰地表达,除了越来越频繁的疼痛和消不下去的腹水,都在朝着让人松一口气的方向发展。

过了九月的最后一天,能晚上换着照顾妈妈的人多了起来,因为国庆节,姐姐和妹妹都放假了。

但医生也变得不负责。

泽孟云是妈妈每次入院卡工作日的时间,才知道这个医院的肿瘤科,医生不上周末的班。而现在也才知道,主管医生一个假期不会来查房,所有的工作都交给了值班医生。

不知道是没交代全面,还是考虑到每天在换值班医生,已经交代了泽孟云,所以不用交代同僚,有些治疗和沟通变得很不及时。

再加上泽孟云每陪护一晚上就会被强制要求去休息,很多事又会被忽视。

被赶回去休息的那天,泽孟云去参加了一个高中同学的婚礼花夜,因为很早之前就答应了对方,即使情有可原,途中反悔也不是什么值得借鉴的事;现在,倒是没有心情,只是想换一个环境。

举行完仪式后,去了ktv,没唱歌的就开始拼酒,然后扯着嗓子吼着聊天,泽孟云一边听着很久没联系的高中同学吐槽自己事业的不顺,一面盯着面前的被倒满的酒自责妈妈病重还来这里花天酒地。

左佑坐过来跟泽孟云喝了一杯,然后鼓励她去唱歌,泽孟云拒绝了几次之后,他说:“你发生了什么事,感觉你变了,你现在怎么这么不活泼?”

“没什么。”反正也听不到,泽孟云假笑着说。

然后左佑告诉泽孟云陈杨越结婚了。

泽孟云点头表示知道。看左佑没看见,靠近自己还想再说一遍,回道:“我知道。”

两点左右结束的时候,大家都有些饿了,又三五成群去吃烧烤。泽孟云很困,但知道自己睡不着,也没拒绝,便一同去了。

听着事业有成的伙伴们侃天侃地,泽孟云偶尔说一两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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