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有夫家还好,还有个顾云亭能替她走动走动,顾云亭好歹也是个尚书,在官场沉浮多年,手里有一定人脉,能替盛枝意做一些事情,但太可惜了,顾云亭这个夫君被盛枝意自己亲手搞死了,盛枝意竟是什么人都靠不上了!
只这样一想,李夫人便更舒坦了。
一旁的丫鬟赶忙应下,匆匆安排着旁人去盛府前面守着。
李夫人既然问了,那就得仔细守着。
这一守就是一整个夜。
康平街的盛府安静的像是已经睡着了一般,门户便未曾开过,盛枝意根本没有出盛府去。
她自己亲爹亲弟弟被抓了,她反倒安静的要命,没有半点波澜。
反倒是京城中的许多旁人,被这些事牵扯。
比如燕惊尘。
——
深夜,北典府司内。
北典府司坐落在麒麟街末尾处,正好镇着一整个麒麟街,街内官员乘坐马车经过这里的时候,都会瞧见那两扇门。
石阶长,门户高,威严中又浸着深深的血腥气。
那两扇门紧闭的时候,像是睡着了的恶犬,那两扇门大开的时候,又像是吞人的巨口。
行在外的官员瞧见了,只觉得心口发突,赶忙闭了门窗,念叨一声“天官赐福、晦气四散”,行在其中的人却散不了这晦气,甚至他们就是晦气,所以他们只能一日又一日的熬着。
锦衣卫就事这么个行当,他们是圣上手里的刽子手,得了圣上恩宠,平步青云,掌了权势,就得给圣上办事,圣上要砍谁,他们就得砍谁。
反正只要这难事不落到自己头上,他们就能熬下去。
就算是这事儿落到自己头上,他们也得咬着牙熬下去——北典府司不能徇私,一旦他们手软,被同僚揪住错处,好不容易站稳的脚跟又会掉下去。
燕惊尘此刻,就在熬着。
——
北典府司千户衙房内。
衙房宽阔,其内三面墙都摆满木架,上面堆着各种案件卷宗。
这些卷宗鲜少有人碰,所以沉甸甸的压在一起,透着灰尘的气息,
燕惊尘坐在衙房内,就这一旁的烛火光芒看着手里的一份卷宗。
他近日在跟新案子,北典府司就是这么个忙碌地方,谁都别想闲下来。
但他瞧着这案子的时候,脑子里却想着旁。
他想的是今日司内出任务,抓了盛右相、盛山郡的事情。
北典府司内现下有三个千户,案子落下来的时候,燕惊尘正在忙其他的案子,所以这案子便由旁的千户接手了。
燕惊尘只隐隐约约听到了一部分。
前些时日,江南突然降了一场梅雨。
梅雨连绵三个月,江南那边都给淹了,水患一起,人跑都没地方跑,全都得死,圣上便派了盛右相携带重款下了江南,等到赈灾结束,才回到京城来。
而盛右相前脚刚回到京城,后脚便有官员将盛右相告到了女帝面前,说是盛右相在江南赈灾的时候,贪污了一大笔赈灾款,导致江南的一处村落没有得到安置,二百户江南民众死于洪水中,且,这官员还带来了一笔账目,笔笔属实。
一户人家,便是四五口居民,这账目一累加下来,便是触目惊心的近千条人命。
耄耋老人,黄口小儿,具淹没于洪水黄沙之下,便成一具冰硬的尸体,躺在无人知晓的地方,无声的僵硬着,大张着口,看着头顶上的水。
近千条人命啊,谁瞧了不觉得沉甸甸的呢?
因此,圣上才会动盛右相,而盛山郡是因为是盛右相嫡子,所以被连累进去的,所以盛山郡没什么大事,关键在盛右相的身上。
燕惊尘太清楚北典府司里审人的流程了,不管什么人,进去后便先上一通刑,刑罚过后,再论案子。
而盛右相那般年岁的人,扛得住一套刑法吗?
他若是扛不住,死了,盛枝意怎么办?
燕惊尘并不了解盛右相,但是他听过一些关于盛枝意的过去的事情。
盛枝意能养成这么个性子,盛右相功不可没,他对盛枝意百般纵容,鲜少管束,他是盛枝意身后的大树,撑着盛枝意的骄纵与高傲。
只有这样的父亲,才能养出来这样的盛枝意。
如果没了盛右相,盛枝意一定很难过。
燕惊尘端坐在案后,烛火的光芒映照在他的身上,如流水一般映着他的面。
四周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