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他紧蹙的眉与烦恼的心。
夜深人静时,爱尤其喧闹。
他的双眸依旧落在手里的卷宗上,但若是仔细瞧,就能发现他的目光没有焦距。
燕惊尘没有想案子,他在想他的父母。
十岁时丧父,十二时丧母,后自己一路苟延残喘的活,人总是会将痛苦的事情遗忘,所以他记不清父母的模样了,他只记得母亲临死之前一直在哭,哭她不能再陪燕惊尘长大,哭燕惊尘日后要被欺负。
乡野间这种地方,向来是谁拳头大,谁占便宜,要不然怎么会家家户户生儿子呢?
像是燕惊尘这样的,死了父母,带一个妹妹,要受很多欺负。
但她没办法,她也活不长了,别人也没办法,没人有力气同情他们,他们就是这样的,艰难的自己爬起来,自己走。
这世上的疼有千千万万种,你疼一种,他疼一种,你自幼丧父,他父亲酗酒暴打,不同的疼,不同的路,谁也不能去替别人疼,谁也不能替别人去走。
他们只能远远对望上一眼,然后继续低头走自己的路。
燕惊尘年纪轻,却是真正吃过苦的人,他对父母的记忆就只剩下了酸涩的泪,那种滋味儿他记得,像是连绵大雨后的空气一样潮湿、漫长,爬满苔藓、无穷无尽。
所以他不希望盛枝意也变成他那样。
他的心像是突然被拽回了十多年前那一天,胸膛里塞满了母亲的泪,走一步,酸涩的泪就再心里晃,压的他无法呼吸。
如果可以,他不希望盛枝意走上他走过的路。
他希望盛枝意的父亲能平安。
可他偏偏什么都不能做。
他的位置太要命了,他在北典府司内升的太快,正处在一个人心不稳的地方,他虽然发展了一批党羽,但是利益捆绑并不牢靠,所以他们并不忠诚,所以他们并不会拿自己的命去给燕惊尘办事。
一旦燕惊尘想插手这个案子,说不准会被手底下的人漏出风声去,转而被其他人认为是盛右相的同党。
盛右相的事情太危险了,涉及到上千条人命,牵扯到阳奉阴违贪污受贿,每一个罪名单列出来,都是要死的。
且,燕惊尘与盛家有关系这件事不算是秘密,有很多人暗地里都查过燕惊尘,知道他的跟脚,燕惊尘没办法在那么多双眼睛的注视下去捞盛右相。
北典府司就是一个由怀疑、纠察、审讯、谎言组成的地方,在这里,所有的动作都会被放大无数倍,被揣测,被怀疑,被安上各种莫须有的罪名审查,一旦燕惊尘被牵连进去,他连骨头都不会剩下。
死就一个字,但北典府司的诏狱能拆解出一百八十种死法。
正是因为见识过这种死法,所以他才不敢轻举妄动。
而如果他真的什么都不做的话,他又觉得对不起盛枝意。
燕惊尘沉默的坐在案后,手指无意识的摩擦着手里的卷宗,不知道在想什么。
而就在这时,他的槅门突然被人敲响。
燕惊尘骤然回过神来,抬眸看向门外,声线沉稳道:“进来。”
门外的小旗立刻行进了一通。
他们查得差不多了,该收尾抓人了,现在只等着燕惊尘下命令了。
但是小旗等了半晌,都没听到上面的千户大人下令,小旗心里疑惑,不由得抬起脸,小心的看了一眼。
他正瞧见,他们的千户大人垂着眉眼,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片刻,千户大人抬起头来,突然没头没尾的问了一句:“江南赈灾款贪污案如何?”
小旗愣了一下,随后回道:“回千户大人的话,小的从诏狱里上是女帝关照过了,证据没出来之前,不对盛右相动刑。”
燕惊尘心里的一颗巨石终于落了地,他松了一口气,放下手里的卷宗站起身来,道:“去抓人吧。”
他说的是他现在查的这个案子。
小旗应了一声“是”,转身便往外走。
小旗离开后没多久,燕惊尘便也从北典府司离开。
他没有骑马,而是一个人在夜里的京城中穿行。
他穿着一身北典府司的官袍,寻常人都觉得晦气或者生畏,远远瞧见了他就避让开,他也不在意,只慢慢的在路上走。
乱云掩盖银月,风重雪大,他的披风上方沾染了一些白色的霜雪,北风溅染眉睫,他也不在意这些。
他在想一会儿怎样见盛枝意,怎样与盛枝意谈盛右相的事情,他想尽量说一点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