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她还在实习。

父母托关系把她送进了本地最好的公司，同事的优秀和工作的困难却让她越来越感到无力。

那种与生俱来的差距好像无论她怎么努力，都无济于事。

强烈的挫败感让她几乎想要放弃自己。

一个周末，她不知怎么走到了高中的母校。满墙的爬山虎和灰白色的老楼还和记忆里的一模一样，半点没变。

守门岗的老保安探出头来，问她：“小姑娘，你找谁啊？”

辛瑜：“蔡老师。”

她高中时的班主任，一个研究生刚毕业就被分配了来带他们这个后门班的冤大头。

老保安“哦”了声，翻出通讯录来：“这个？”

辛瑜点点头，看着他拨通电话过去又转过头来问她：“你叫什么？”

“辛瑜。”

“行，进去吧。”他确认完她的身份，按下大门开关，“蔡老师这节活动课，你直接去操场找她就行。”

辛瑜顺着记忆里的路线走去，在翠绿的假草坪上见到了老蔡。

她还是很时髦，一头漂亮的波浪卷简直同这所上了年纪的百年老校格格不入。

“哟，几天没睡了，这么大黑眼圈？”说话的腔调也不像个老师。

但她总有本事叫人卸下包袱，哪怕许久没见，也不会生分。

辛瑜走过去坐下：“不多，也就三天吧。”

老蔡挑了挑眉：“嚯！你这工作够压榨人的啊，比高考都生猛！”

辛瑜动了动眼皮，想起他们高中时那些熬夜刷题的日子。很奇怪，明明是倒数第一的班级，他们那会儿却觉得未来充满了希望。

老蔡身上有种蛊惑人心的魔力，让你觉得“我也能行”。

她笑了下：“你怎么知道我是因为工作没睡？”

“拜托，我也读过大学的好不好？”老蔡瞥她一眼，懒洋洋道，“怎么？遇上难处了？蔫儿了吧唧的。”

辛瑜舔了舔唇：“老蔡，你说我是不是不适合学物理啊？”

它不像其他课程，无论多难都有边界。

当你真正踏入它的世界，你会发现自己所学的到底太浅、太少。你想和其他人一样探索那片未知的领域，却连进去的道路都找不到。

你不想承认，但最终发现自己或许根本没有那个天分。

她垂着脑袋拿手无意识地揪着地上的假草坪，整个人丧得要死。

老蔡轻哼一声：“我刚工作那会儿，也跟你一样。每天累得半死，却没一点儿成绩。”

“有时候我都在想，也许那些老教师说的没错。读书就是需要天分，像你们这样花钱走后门进来就是比不上那些考进来的学生。”

“可有时候我又不甘心，不就是差了几分么？又不是天差地别，我就不信了！”

“我熬夜做ppt，想办法鼓励你们。看教育书，和那帮臭小子斗智斗勇。你们第一次没考倒数第一的时候，全办公室老师都惊呆了。”

“但也没人当真，所有人都觉得那就是个意外。只有我知道，那不是，我也不会让它是。”

“后来你看，你们成了普通班里的第一。”

她是个天生的将领，懂得如何调动士气。可惜，她面前的这个士兵打了太多的败仗，早已没了高中时的朝气。

辛瑜垂眸，低声道：“可我们到底也没比过实验班的，不是吗？”

“呵！”老蔡偏头，“你还挺会比较。”

“照你这比法，那实验班的还比不过少年班的，少年班的还比不过爱因斯坦呢！”

“这世上，除了天才，普通人都不学物理了？”

“做不了发明家，那就做个发现者；做不了满汉全席，那就做一道番茄炒蛋。一年不够，就两年；两年不够，就三年。”

“没有人规定你一定要在二十岁的时候就有所成就，也许等到六十、七十，你才能摸到一点儿物理的门槛。”

“可那又怎么样？”

“天才很酷，小蜗牛也值得尊重。”

“我们每一个普通人，只要在自己能力范围内做到最好，就已经很棒了。”

冬日的晚霞落在她清亮的眼里，像暖橘色的篝火。辛瑜吸了吸鼻子，抿唇笑起来。

是啊。

天才很酷，小蜗牛也值得尊重。

辛瑜回到座位上的时候，被张不凡拿拳头捶了下肩膀：“可以啊你！深藏不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