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米是用苞米跟人家换的,每顿熬那么一小碗儿。
到了第五天头上血水少多了,玉君可以穿上棉裤在炕上坐着了,里面垫上灰袋儿(灰袋,用布缝成的一个长条形的袋子,来例假时里面装上草灰,湿了就换一个新的,把换下来的灰倒掉,洗干净,晾干,备用)。
娘依然每天抽烟,屋里总是雾蒙蒙的,像是云里雾里的人间仙境。
玉君咳嗽的越来越厉害了,就说娘能不能少抽点烟,我坐月子,孩子也刚生下来,怕烟。
“不愿意待着,出去,我抽了一辈子了,用你管?烟还消毒呢。”
玉君不言语了,得不到一句好话。
停了一会儿,玉君又说:“娘,你看这孩子咋这么老实,一天一天地睡,奶吃的也少。”
“那是孩子省事,不累大人。”
“娘你过来看看,孩子脸都睡肿了。”
“不用看,没事儿,那是胖的。”
第六天,孩子吃奶时有些叼不住奶头,吃几口就停下来歇一会儿。
玉君又说:“娘,你过来看看孩子吃奶都叼不住奶头了。”
“那是你奶子小,孩子叼不住,没事揪揪。”
玉君一点招儿都没有,她跟建国都不懂,娘愣是没有过来看一眼。
第七天陆陆续续的有来下奶的(指拿些鸡蛋、小米、白面之类的来恭喜生孩子),玉华也来了,拿了从别人家倒腾的鸡蛋,顺便把包棱皮拿回去,在农村,包棱皮儿相当于一个箱子。
按说下奶是应该供饭的,可这些人都知道老高家啥人,不可能供饭,他们都是看着建国和玉君的面儿来的,所以留下东西就都走了。
建国也假模假样地留了留,其实他心里知道,留下来也没什么好饭。
玉华多呆了一会儿,玉君就跟姐说了孩子的异常。
月华看了看,除了身上有些胖(pāng),能睡之外也看不出其他的。就说:“找先生给看看吧,自己能看出啥。”
老太太是一百个不愿意的,她怕花钱,可娘家人来了,她也不好再说什么,就坐在那儿没有吱声。
建国一寻思也是,就骑上车子去了上坎找小赵。
小赵也骑了个车子,可他胖,骑不快,捎带路也不好走,建国也不好快骑,就慢慢的边唠嗑边走。
小赵叫赵长林,念书念不好,换句话说,念得好又咋了,不都下来务农了。
他就喜欢摸个脉,开个药,都是自己看医书琢磨出来的。
老黑聋领着人从他家搞出来好多医书,都撂在大队部里。
小赵的书都是他爸用家里的好东西换回来的,他爸不识字,连名字也不会写。
看儿子那么喜欢医书,是豁出家底也要支持的,祖上留下了些家底,金子银子手串也还是有一些,可都换了医书。
小赵天天窝在家里,吃了看,看累了吃,整个养的白白胖胖,可也真有成效呀,十三四就能开方子,一些小病就能看了。
李作成一看,那你就当个赤脚医生算了,又从大队给了一间房子。
小赵给人们看病来挣工分,是一天地都没有下过。
刚开始,小赵跟他爸还庆幸,幸亏都换成了书,没过几天,书都搞走了,他当时就气昏了过去,谁叫也不醒,其实他醒来之后也眯着,也是浑身没劲儿,也是不想起来。
有些人头疼脑热都指着他给开个药呢,他这一病倒还了得,都聚到李作成家里去了,吵吵着让还人家书。
李作成知道全大队就靠这个孩子呢,要不然看病找谁去,就私自做主,把那些书偷偷地扣下了,老黑聋弄回来那么多书,也没谁注意都烧的啥。
李作成算是积了德,小赵后来就去大队部看书,不往家里拿,几年下来医术大有长进,又去公社里学了打针。
这样,慢性病就开点小中药,着急了就可以打上一针,要不怎么说学习的最大动力是爱好。
要说他看得好,那倒未必,毕竟是个毛孩子,开错药的时候也是有的,可人们都不怪他,活着就是活着了,死了也就埋了,没有人会纠结于怎么死的。
小赵进了屋,把药箱子撂在北炕上,玉华已经走了,只有玉君抱着孩子坐在那里。
他搓了搓手,用一根手指搭在孩子的小手腕上,又轻轻翻起孩子的小眼皮看了看,叹了口气:“完了,硬皮症,保不住了。”
“啥是硬皮症,治不了吗?”
“就是小儿麻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