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小姐,”流朱端着两盘点心快步走来:
“方才门房上人来回话,说是先前小姐让关照住在客栈的安小主昨日里被接去了原浙江参领赵振川赵大人家去了。”
浣碧正在窗下点香,稳稳的添上一勺香粉,盖上铜香炉的盖子。只听甄嬛问道:
“这位赵大人听说是从曾祖辈进京为官,他本人外放到浙江为官,这次送浙江秀女上京就是要调回京城,听说他家里还有位十来岁的少爷,接了安姐姐去岂非多有不便?”
“听门房小哥说不是接去赵家如今住的宅子,他家在城南胡同里还有一次三进的老宅,如今是空着的,安小主过去住是正好呢!”流朱放下点心,又给甄嬛添了杯茶。
浣碧只侍立一旁并不说话。甄嬛即使不请安陵容过府同住,她不也有地方落脚吗?有些人你不帮她,她也不见得过不下去;帮了她,反遭嫉恨。
为全情分,甄嬛同甄母商议,从外头买了个齐整丫头,封了三百两银子连同丫鬟的身契一同送去了安陵容处。
两日后宫人带来了圣上的封赏圣旨,赐下御前的芳若姑姑作为甄嬛的教引嬷嬷。浣碧与流朱作为贴身丫头一同旁听。再次接触到紫禁城的一切,各座宫宇,各位娘娘,在宫里如何行事,浣碧不再如前世迷茫,脑中一一浮现出后宫各处的景致,各位小主娘娘的样貌为人。皇后华妃齐妃……
上善寺重活一世,是菩萨给的机会吗?浣碧不觉得自己是什么好人,值得菩萨垂怜。自己重来一次,究竟为何而来?前日甄嬛问及她与流朱,愿不愿意一同入宫,流朱一口答应。自己却犹豫不决,实在是想不清楚。不想再进一次宫,再经历一次那些污糟算计;可是不进宫,自己如今丫鬟的身份,又能有什么好出路。
为着浣碧的犹豫,流朱私底下气了她好几日,直说她如此胆小,没学宫规前还知道于安小主一事上谋划,听了些宫里的事又怕了,竟要抛下她与小姐不肯共同进退,枉小姐如此厚待于她。
这日入夜,流朱在房里做针线,浣碧帮她分了一会儿绣线,见她又要鼓起腮帮子同她说教,急忙放下绣线,只说要去瞧瞧小姐那里茶水还够不够,躲了出去,将要行至甄嬛房门前时听得里面有说话声,正是甄父与甄嬛在谈话。
浣碧记起入宫后自己第一次帮着他人算计自己长姐时,她说入宫前父亲已经告知她自己的身世,要自己唤她长姐。浣碧放慢了呼吸,贴近房门,只听得里面甄嬛正在说话:
“女儿不求能获得圣上宠眷,只求在宫中安稳一生,保住甄氏满门,和自身性命即可。”
“好,这就好。”甄父似乎声带哽咽:“那照规矩,你进宫,可以带个贴身侍女。这带去的人既要是心腹,又要是伶俐精干的。可想好了带谁去吗?”
甄嬛回道:“女儿已经想好了。流朱机敏,浣碧缜密。我想带他们俩入宫。”
“好,他们两个从小跟你一块儿长大,有他们陪你进宫,为父就放心了。尤其是浣碧,”甄父似是难以启齿,话音稍有滞涩,浣碧随着他的停顿手指扣住了掌心:“她,她到底是你的妹妹呀!”
甄嬛一时震惊,甄父强忍着喉头的酸涩,说了浣碧的身世,其母乃是罪臣之女,自己为保全家人,更是为了浣碧的安全只能带她回府做侍女。
浣碧从前总觉得不甘心,同是大理寺少卿的女儿,长姐是官家小姐,琴棋书画的长大,自己却只能为人侍女,像是明月身边的一颗星星,隐隐约约,可有可无。甚至于需要百般绸缪,才得以光明正大的叫一声父亲与长姐。
此刻亲耳听到甄父诉说当初的不得已,才隐约意识到,或许将她带回甄府,放在眼皮底下做一个侍女,没有使她流落到别处,已经是在父亲的位置上能做的最大的努力了。
屋里的谈话还在继续,甄嬛虽震惊,但毕竟与浣碧朝夕相处一同长大,本就情同姐妹,如今得知其身世,当下向甄父表示,必会厚待于她,将来有机会,也会为她留意一门好亲事。
直到里头人双双起身,甄嬛要送甄父出去,浣碧才悄悄退去。
回到她与流朱的房间,洗漱了吹灯躺下。想起方才长姐与父亲凑在一起商量自己的将来,她从没听过有谁如此认真殷切的替自己的以后着想。
她忽然又想起王爷,王爷曾经于她,是心口的朱砂痣。皎皎君子,说话时那样温润如玉,俊朗非凡。曾经自己好像得到了这皎皎君子,可即使自己与他成了婚,生活了数年,他也未曾有一刻为自己的未来想过。
他不肯委屈将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