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进到寿康宫内室，太后戴着喜鹊登枝的抹额歪在床上，见皇后进来，招呼她到床边坐。

“哀家想着你也该来了。”

皇后满脸关切：“皇额娘怎么身子不舒服也没派人来说一声，太医怎么说？”

太后道：“哀家这也是老毛病了，太医也说不出个花了，修养些日子也就不打紧了。”

皇后又对着竹息道：“皇上那里可知道了？”

竹息面露愁色：“原是要报给皇上知道的，只是太后不叫说……”

太后叹了口气：“皇帝这些日子忙着，前朝有政事要忙，又要主持祈福大典，”说着盯住皇后道：“后宫还不安稳。哀家这点小毛病，就不必叫他烦心了。”

皇后垂眸道：“华贵妃自皇上登基以来一直协理六宫，如今升了贵妃还是不见安稳，叫皇额娘担心了，也是臣妾的不是。”

太后见她无心悔过，只盯着华贵妃的错处说，心里生气，却也没有办法，这个皇后是自己一力扶持的，为了乌拉那拉氏和乌雅式的荣耀，也不能使后位动摇。

“哀家知道……华贵妃自打进王府开始，就是专房之宠，进宫后又一直协理六宫你心里不痛快，可是你也应该知道，年家是绝不能出来皇贵妃的，贵妃的位分，已经是年家能得的最大的荣耀了。你贵为皇后又何必一直耿耿于怀？”

皇后道：“年羹尧得用，如今年家上下男丁都有了爵位，年世兰想要，年羹尧说不定会替她讨，届时只怕臣妾这个皇后……”

太后打断道：“皇帝不会允许,前朝大臣们也不会同意，你是大清的皇后，是国母，国母不稳，百姓也不会安稳。只是你也得修持自身，如何做皇后哀家经验还没有你多，只是一样，对下宽和，对孩子们慈爱。”

太后有些叹息，她知道皇后也不容易，从前在王府的时候受了许多委屈，所以对很多事她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过了，

“哀家知道你不容易，当年纯元的事，也是哀家委屈了你，只是纯元已经没了，如今千帆过尽，日子往下过，人也应该向前看。皇帝子嗣稀薄，当日的惠嫔，如今还在孕期的莞嫔和富察贵人，都受过暗害。皇帝不傻，只是很多时候看在纯元的份上不同你计较。”

皇后心里苦涩，帝后帝后，自己是皇上的妻子，只是皇上只怕从来没有把自己当做妻子。看在纯元的份上，自己看了纯元的脸色一辈子，在闺中她是庶女姐姐是嫡女，自己处处比不上她，入了王府皇上扒了自己嫡妻的衣裳披在姐姐身上，她如今都已经死了！自己还要处处活在她的阴影之下。

皇后藏在衣袖下的手攥在一起：“皇额娘可还记得弘晖？”

太后一窒，胸中憋了一口气，急促的喘息，嗓子里堵着痰，猛地咳起来。皇后接过竹息手中的痰盂，拍着太后的背，等她咳好了又端来下头准备好的药，一口一口喂太后喝下。

太后看着皇后低顺的眉眼，心中刺痛。她怎么不记得呢，弘晖是她第一个孙辈。向来聪明伶俐，三岁上就启蒙读书，在宫中读书时也时常到她的永和宫请安，去的时候已经八岁了，她是拉着他的手听过他背书，还曾亲自给他编过头发的。

弘晖的死对当时的每一个人都是伤害，皇后痛失骨肉对皇帝心有怨恨，觉得皇帝只顾着纯元遇喜不曾顾及她和弘晖。只是那也是皇帝的第一个孩子，再有几年就长成了，他又怎么会不心痛。

太后向竹息挥挥手道：“你去把哀家箱笼里的匣子拿来。”

竹息应声去了，片刻后带着一个匣子回来，太后示意她递给皇后，红着眼眶道：

“你打开看看。”

皇后接过去木着脸打开匣子，里头是一叠十几张纸，最上头一张写着一篇游子吟，

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

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

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

皇后做梦都梦见弘晖还在时，上书房的样子，弘晖的笔迹又怎么会不认得。

她捧着匣子不敢动弹，一方木匣子仿佛有千斤重。太后的声音在旁响起，

“弘晖第一次上书房，先生还没有开始授课业，只让他自己练字。课后他到哀家宫里吃茶，三岁大的人端端正正的坐着，喝水吃点心都不要底下人伺候。哀家问他今日上书房写了什么，他从包里掏出这首诗来。”

“竹息打趣他这是想念母亲了，上书房午后便回府，竟上出了游子之感。他小小的人一本正经的道：‘额娘知道我今日上书房，亲自给我缝的新衣裳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