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慕容啸天悉数承认，皇甫永一把拎起他的领口，颤声道：“就因为这个？”

“就因为这种理由，你就杀了他？”

“就因为这种理由，你就以数万人命逼他犯禁？”

“就因为这种理由，你就动用『灭魂之焰』烧尽他的神魂，让他身死魂消，让他无法轮回转世，让他连地狱都去不得？”

“你可知他这般怀瑾握瑜之人，在听到自己一生爱护的凡人齐声高喊‘烧死他’的时候，是一副怎样的表情吗？”

“他的眼里既没有愤怒也没有仇恨，只有自嘲、温柔，还有悲悯。”

“你知道他在生生受下那十三剑之后，对我说的是什么吗？”

“他说，不要复仇，拜托了……”

言至此处，皇甫永强行咽下喉间的苦涩与猩甜，将带有几分乞求的目光投向慕容璜。

“尽情复仇吧，我的朋友，我相信这件事由你来做会更让我愉悦的。”

皇甫永略一点头，将慕容璜送给他的短刀自怀中抽出，以极缓的速度划破慕容啸天脖颈处的皮肤。

接下来的三个时辰里，皇甫永在慕容啸天的身体上留下了六百六十六道伤口。

晓雾茫茫之时，慕容啸天已然浑身赤红，他像一坨烂在墓穴里的蠕虫，仿佛下一刻就会融化在晨曦中一般。

皇甫永满意地擦拭着刀锋的血迹，尽情享受着令人胆寒的快意。

“再过三日，你的身体就会成为蛆虫的乐园。”

“好好听着它们啃咬吸食腐肉的声音，品尝那钻心蚀骨、绞碎神经的痛楚吧。”

“到时候，我会来欣赏你生不如死的样子。”

永宁二年四月，被凌迟又被做成人彘的慕容啸天终于盼来了甜蜜的死亡，一命呜呼。

当从皇甫永口中听到这则消息的时候，慕容璜既无惊讶亦无担忧，他只略一点头，就继续处理起城中各项事务来。

因为慕容璜清楚，玄门众人并不会因此联合讨伐自己，甚至还会暗自庆幸。

此时的揽星阁一夜之间折损两位核心弟子，老阁主也因此与世长辞，玄戈门刚经历过一场内乱，现掌门座下弟子新丧，临江仙客栈的诸葛珀刚刚继任统领，还有很多人不服诸葛珀的实力，一力支持修为更高的萧橦成为统领。总之，如今的三派根本腾不出手来调查碎叶城的事情。

于三派而言，在他们自顾不暇的时候，犯下大罪却苦于无法制裁的慕容啸天骤然身亡，新城主又一改先前张扬的行事风格，与自己井水不犯河水，这正是他们最愿意看到的景象。

而对于自己愿意看到的东西，人是不会主动怀疑其存在基础的，毕竟，谁都想让自己更舒服一点，尤其是在本就心乱如麻的档口。

所以，对于自己联合皇甫永杀掉慕容啸天这件事情，说不定连发现真相的人都不会有，那他慕容璜作为整个碎叶城的最高统治者，又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酉时，潇湘客栈。

慕容渺正侧卧在盛放于落日熔金的白山茶花海之中。

消尽林端万点霞，丛丛绿叶衬瑶华。

宝珠买断春前景，宫粉妆成雪里花。

余子竟传丹灶术，此身甘傍玉川家。

江头梅树无颜色，何况溪边瑞草芽。

这满园的白山茶，不，应该说这整座客栈都是慕容璜送给慕容渺的生辰礼物。

去岁十月十五，慕容璜将慕容渺带来此处，请他为这所新修的客栈起名。

慕容渺沉思片刻，道：“陈思王有诗云，‘南国有佳人，容华若桃李。朝游江北岸，夕宿潇湘沚。’不如就取‘潇湘’二字？”

从此，这座客栈便有了自己的名字。

潇湘客栈中的花草、陈设以及食谱，都是按慕容渺的喜好来安排的。

是故于慕容渺而言，这里就是独属于他的乐园，每次被慕容啸天以各种奇奇怪怪的理由罚跪之后，他都会躺在这片白山茶花海里，凝望着如碎玉似白羽的花瓣，嗅着它们幽雅沁甜的香气，当然，也会念着那个为他创造这片乐园的人。

不知哥哥此刻在做什么，是在打坐修炼，还是在帮着告病已久的父亲处理城中事务呢？

灵霄台，正欲迈入房中的慕容渺迎面撞上了一个从未见过的人。

那人扭曲不堪的脸上满是令人胆寒的笑意，浅金色的衣袖之下，隐隐有一股淡淡的血腥味传出。

这让慕容渺不由得微微皱眉，和那人拉开数尺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