拳赛刚开始，两个拳手都没有进攻。他们用火一样的眼神瞪着对方，浑身的肌肉绷紧，就像两头丛林中相遇的猛兽。

他们在等，等对方露出破绽，等对方的心理防线被冲垮。打拳不仅靠蛮力，还是心理素质的对拼。

昆仑奴尤其擅长这一招，每次打拳，他上来都是长时间地按兵不动，静静等待对手失去耐心。这一招对年轻拳手相当管用，年轻人沉不住气，很快就要凭着一股血勇进攻，浑身破绽。这时候昆仑奴就会以干脆利落的猛攻击倒对方，赢得全场的掌声。

但是，这一次他打错了算盘。

三分钟过去了，邹轮没有丝毫的动摇。他的身体还是稳稳当当地屹立，眼神非但没有恍惚，反而越来越亮，越来越集中，似乎有一股能量在他身上积聚！邹轮是个绝对冷静的人，冷静到了一种可怕的程度，这种冷静不是与生俱来的，而是因为他经历过多次生死。他曾经面对远比昆仑奴恐怖的强敌，他在死人堆里爬过，自己也曾被打的半死。

观众们都在为昆仑奴助阵，几百人呐喊，辱骂着邹轮，用尽各种难听的词汇。场子越来越热，所有人的矛头都集中在邹轮身上，每一个观众的脸都兴奋而疯狂。

但邹轮不可能被这种局面动摇。他参加过反抗霁国的起义战争，在战场上直面成千上万的敌人，仗打的极端残酷，战鼓的齐响恍如雷暴，几千匹战马中箭的嘶鸣声足足能传出几公里远。现在拳场几百上千人的呐喊对他来说，轻微地就像秋天傍晚的一阵微风。

昆仑奴突然动了，猛冲而来发动进攻，一上来就是密集的快拳。观众们海潮般欢呼起来，今天昆仑奴的开局少见的凶狠，精彩到了极点。内行人一眼就能看出来，他要淹没邹轮，而且确实做到了，邹轮根本没有反抗之力，被挤压在拳台的一角承受攻击。昆仑奴越打越残暴，一拳五拳十拳，手臂转的就像跑车的轮胎，掀起摧枯拉朽的旋风。

这不是比赛，是暴打，是屠杀！

裁判吹了哨，上去把他们分开。第一回合已经到时间，邹轮一拳都没出。

观众们哗啦啦地鼓起掌来，既高兴又失望。高兴在昆仑奴打的这样漂亮，状态这么巅峰，下一场必然更加精彩。失望在第一回合仓促地结束了，如果不限时间，邹轮可能会被死死地压在拳台角落，被活活打死在绳子上。

短暂的休息开始了，好几个人扑上来伺候昆仑奴，擦汗的擦汗，打气的打气，喂水的喂水。而邹轮，只是孤零零地站在拳台一角，像一个等待上刑台的死刑犯那样孤独。观众们大声地耻笑他，让他象征性地打几拳再死掉。邹轮并不回应，沉默而立。他的后背上已经被倚靠的绳子磨出血，脸也被打破了。

但是，没有人注意到，他没有露出疲态，眼神里的光刀子般的亮。

他的眼前出现许多景象，霁国的北方，衣不蔽体的奴隶们在田野里挨饿锄地，瘦的肋骨分明，后背上都是老爷们鞭打出的伤口，深到看见红肉。被金甲军屠杀的百姓堆积在小河里，阻断了河水，成堆的蛆虫在人肉上爬。郡守的豪宅大院里，奴隶的小孩和狗共用一个食槽，像狗一样趴在地上抢着吃。他看到八年前的大旱，整个郡陷入大饥荒，粮库里却没有一粒粮，都用马车拉去了王城，用来喂贵族家养的猪。成千上万的百姓去湖里捞毒水草吃，疼的腹如刀绞，整夜整夜睡不着觉。

邹轮心里很清楚，自己今天站到这个拳台上，就是为了过去的记忆不再未来重演。

第二回合开始了，昆仑奴上来就强攻，猛冲过大半个拳台，向着邹轮挥出直拳。观众们激动地大叫起来。

可突然，不可思议的事发生了，轰隆的巨响，昆仑奴被打翻在台上，就像被子弹打倒那样干脆。邹轮只用了一记右拳，像在半空中击落什么东西一样放倒了他。

全场观众的喊声戛然而止，他们都被惊呆了，紧接着就是长时间的沉默。邹轮以快拳痛打地上的昆仑奴，每一拳都重的像铁锤，他的身体虽然瘦，但肌肉纤维相当结实，一旦开始就爆发惊人的暴力。裁判急得脸都白了，但这是生死局，他不能上去叫停，除非到时间。昆仑奴三次试图站起来，都被暴雨般的拳头打落回去。他只能护住自己的头，弓起身子来忍耐，痛苦地数秒。

老板从前排站了起来，朝裁判大吼，“老刘！该死的！叫停！”

裁判喊：“时间没到！”

老板吼叫：“到时间了！你他妈的蠢货！计时器慢了！”

裁判吹哨，赶紧冲上去把拳手分开。

立刻一堆人上来扶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