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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天黑的时候,谭彩凤独自一个人来到陈嘴贱家里。陈嘴贱不敢招惹她,她反倒要来招惹陈嘴贱。

陈嘴贱早早就离开家,独自住在一所小宅院里。这房子,是砖瓦房;这院子,围墙也是砖砌的;房子,院子,都是他自己挣钱盖的,家里只分给他一块地。房子里,院子里,都被他打理得干干净净,井井有条。其实,他是一个有本事、爱收拾的人,且能挣钱,人也长的不赖,只因他嘴太贱,屡屡惹出祸事来,所以没有女人敢嫁给他。提起他,岛上的女人都侧目说:“那个嘴贱惹事的货!”他今年三十三岁,却仍孤身一人。俗话说,祸从口出,说的正是此理。见谭彩凤大步走进家里来,雄赳赳、气昂昂的,他吓了一跳,心里头惴惴不安道:“这婆娘,她怎么来啦?”

谭彩凤直截了当说道:“陈嘴贱,白天你说,你要用你的枪来射我?我来了,你射吧!”陈嘴贱不知她是何意,心里挺害怕的,结结巴巴说道:“不、不是……”谭彩凤打断道:“不是什么?我都听见了!你一个大男人,白天明明说的话,晚上却不敢承认。你是不是男人?”见谭彩凤质疑他不是男人,陈嘴贱就急眼了,说话就不管不顾,嘴上犟道:“谁说我不是男人?你敢来,我就敢射!”

谭彩凤嫁过两个男人,哪里会怕他?当晚,谭彩凤就住在他的家里。不久,两个人结了婚,婚礼定在1953年10月1日。来请别人时,别人说道:“哦,知道了。你们是在国庆节时摆酒席吗?”陈嘴贱说:“10月1日是国庆节吗?好吧,就让全国人民都来沾我们的光。”别人笑骂道:“你这张臭嘴,胡说什么!不是全国人民沾你们的光,而是你们沾了全国人民的光。”陈嘴贱笑嘻嘻说道:“都一样。”

结了婚,陈嘴贱却仍是老样子,嘴贱的毛病是一点都没改。比如,别人开玩笑地问他,谭彩凤晚上睡觉时会不会叫?他翻了翻白眼,说道:“她那么猛,怎么会叫?叫的人是我!”别人奇怪道:“你为什么要叫?”他说道:“她弄疼我了呗!”别人听了,一阵哄笑。此事传开,谭彩凤也听说了此事,赶回到家里,拿起一把扫帚,满院子追打他。一边追打,一边骂道:“打死你个不正经的!”很快的,谭彩凤又怀上了,正如她所说,流产不是个事,流了再怀!

谭彩凤和陈嘴贱,一正一邪,一个一本正经,一个满嘴胡话,却阴差阳错结成了夫妻,自然会闹出不少笑话来,二人遂成为涠洲岛上的一对活宝,丰富了岛上居民的业余生活。在苏林青、陈水瑶、钟国伟走后,他们的故事逐渐被岛上的人们淡忘,而谭彩凤和陈嘴贱替代他们,逐渐成为岛上八卦故事的主角。

1954年4月,县里突然来了调令,将钟国伟调往合浦,任县教育局长。陈水瑶随调,安排在县保育院当老师,实际上是带孩子的阿姨,却也有了工资,吃上了“皇粮”。小钦来在廉州镇小学读书,合浦县城是在廉州镇。在这里,再也没有人叫他做日本崽了。

陈水瑶离开涠洲岛后,苏林青把家中土地全部交给了陈耘海耕种,他已经什么都做不了了。现在,他变得非常苍老,就像是九十多岁的耄耋老人,垂垂老矣,生命将逝。这一年,他苍老的特别快。他的呼吸非常急促,身体越来越虚弱,似乎一口气喘不上来,人就要去了。只有他的头发,却依旧是黑的。大多数的时间里,他只能待在家里,只是偶尔出门走走。

五月,正是刮台风的季节。这天早上,苏林青在家里坐立不安,感觉胸中十分的憋气。他柱一条拐杖,走出了家门,一路喘着粗气,步履蹒跚,走走停停,终于来到海滩上。他真的累坏了,一下子坐在了海滩上。他对这片海滩非常熟悉,感觉特别的亲切。在这个海滩上,他被陈耕海夫妇救起;在这个海滩上,他曾阻止陈水瑶投海自杀;他经常来到这个海滩上赶海,其中一次捡拾了大量自杀的沙丁鱼。那么多的沙丁鱼,他家吃了整整一年,都吃得怕了。他在心里算了算,时间过得真是快啊,他来到涠洲岛上已整整九年,他现在已满二十四岁,这才是他的真实年龄。

这时,海滩上只有零零落落几个人在赶海,因为台风即将到来。只见海面上渐渐风起,一条一条白色海浪纷至沓来。有人说:“走吧,台风就要来。”苏林青却不走,因为有风吹来时,他感觉舒服些。他站在海边,大口吸进呼啸而来的海风。

风,越来越紧;浪,越来越大。海浪不停冲击礁石,激起阵阵白色的巨浪,铺天盖地砸来。有人叫道:“是疯狗浪,快跑!”其他人迅速撤离,海滩上只剩下苏林青一个人。

苏林青说:“一切都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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