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来难。等到第二天六点门一开我去看的时候,那烤鸡已经是一具冰冷僵硬的禽类尸体了,闻起来没有半点香味,看起来想吐。后来我再也没点过外卖。”
谈到大一食堂,我想起给那里的食堂阿姨拎过一次泔水桶,重的要命,好几层楼梯呢。那阿姨跟我说了好几遍谢谢,这事我好像还跟顾恨水讲过。可能是觉得这种事对男生讲好像不太好意思,我跟班上的女同学也不熟。
不是说男人就是严肃的,不爱互相分享什么什么扶老奶奶过马路的事情。事实上想找一个成天嘻嘻哈哈的男人是很难的,而要想找一个真正严肃的男人更难。男人对于小孩的态度说来也是很有趣的。蔡思启比我作害的多,束之凯比蔡思启又作害的多,而大人对我们的态度却并不相同。每次放学回家的时候,蔡思启总会对马路上路过的栏板式货车扔石子,如果石子落在了栏板内被带走他就会叫好。他还会偷土地庙里放在两边的两枚五毛钱硬币去小店买辣条吃,我是不敢拿那钱的,害怕受到神明的谴责。我还想起我们干的许多莫名其妙的事情。那时的老马路还没修,一下雨就会溅满一裤腿的黄泥巴。路上有千百个窟窿,都是大卡车干的。我们在路边的泥坑里拿手乱掏,想找龙虾和鱼——事实上那里面是不可能有的,但是我们就是觉得浑浊的泥水里什么都可能会有。直到有个男的把头探出院墙对我们说那里面全是猪的屎尿,我们还在使劲摸。听到这话的一瞬间,我们同时看向了他家那只散养的大肥猪,又同时把手抽出来往水沟飞奔去洗手。回家我们拿肥皂洗了很久,没敢跟其他人提起这件事。如果那个男人不说的话我就不会被自己的手恶心那么多天了,不管是不是真有猪的下水。其实他说那话是逗我们玩的,我为此记恨了那堵院墙好长时间。
后来修路的时候,下了雨,我回家的路就变得十分漫长。因为路上有那么多大坑小坑——都是没有被猪污染过的。除了马路原本的坑坑洼洼以外还有修路工人挖的大洞。我在修路工人边的清澈的水坑里摸了很久,一无所获。就在我洗洗手准备回家的时候,从我的身后传来了一声问候:
“小伙子,你在干什么呀?”
那是我人生第一次被叫做小伙子,我当时才学会认钟表上的时间不久。
“抓龙虾。”
“那儿哪有龙虾呢。”
那个男人系着黄色的安全帽,手上拿着把铁锹。我从来没见过他,不像是我们村的。在他们挖的路面的大洞下还有抽水的水泵,那时候机器还没启动。我呆呆地看着他。
“你等着。”他对我说,
他跳下深坑,在里面捣鼓了一下,竟然摸出来一只青灰的大龙虾!当然这里的“大龙虾”是对我而言的,也就是很大的小龙虾。他居然会抓龙虾!这个大人!
“呐,甩给你。”
他把龙虾丢到水泥路面上(我们老家基本上把水泥和混凝土并为一谈),我“啪嗒啪嗒”跑过去,把龙虾抓起来,跟他说了声“谢谢师傅”(学大人说的)。他咳了咳,头一撇继续工作了。我爱他,他比那个院墙上探出的嘴脸善良太多。
“想什么呢?”丁诗洋停下手中的筷子对我说。
“想龙虾。”
“麻辣小龙虾?又贵又不好吃。”
“我也不喜欢吃。”
“那你想鸡毛。”
“刚刚说到哪儿了?”
不知怎么的,聊到了丁诗洋的初恋。我们都已经吃完了,边喝饮料边聊。
“那时候我在学校老师家住宿,你懂吧?教物理的一个老头,天天嚼口香糖。在宿舍里面闹的时候他会进来拿指关节狠狠敲击你的脑壳。有一次他在洗澡,那天动静实在太大了,我们已经忘乎所以,直到门‘轰隆’一声被打开,我们全部光速窜回自己的床铺。有一个人的行李箱还摆在地上来不及收拾,里面是许多零食和内裤,我隔着被子都能想象到那个箱子的主人在被窝里涨的通红的脸。那个老师浑身就穿了件内裤,我的床靠门,离他最近,走廊的光从他背后照过来,他两手交叉抱在胸前,头发还滴着水珠。关键他衣服都来不及穿却在嚼口香糖,整个宿舍连呼吸的声音都听不见,只能听见他嚼口香糖的声音,我真怀疑他洗澡的时候是不是也嚼口香糖。”
“有人挨打没?”
“那天还好,他站了一分钟一声不吭把门关好出去了。他前脚刚走,宿舍里顿时发出一阵炸雷般的哄笑,于是就听到外面传来老师的一声咆哮,还点名了两个最调皮的家伙的名字,然后宿舍就侘寂无声了,像个巨大的棺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