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爸怎么讲的?”
“他让我多吃点,说这里的菜好吃。”
“那你就多吃点蛮,大小伙子老是吃一碗饭怎么行哦,你是不是每餐饭都只吃一碗啊?”
“是的。”
“是的吧,我听你妈讲的蛮。多吃点,听到了噢!别等出去了人家讲我不给你吃呐。”
“好的,我也不会做客。”
顾恨水在做糖醋排骨,我闻到了。
我也没什么事,索性也搬把凳子坐下,去她家灶台找了把削皮刀,陪她父亲一起给马蹄去皮。
“不要你帮忙的啊,你玩去。”
“我没事干,真没事。”
我削的很慢,但总比不帮忙要快。
“陶潜啊,可谈了女朋友了哎?”
“还没有。”
“我老早叫恨水谈一个,她老是没动静蛮。她念高中的时候还有许多情书,还有许多人追她呐,现在追她的也没咯!”
“肯定有,没跟您讲而已。”
“鬼吧,还‘肯定有’。有没有哎,恨水啊?”
“没有哦——”她的声音轻轻绵绵飘到我的耳边。
“她一点不急哎。”
“年轻人好像都不是很急。”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自古以来就是这样子的,”他轻轻叹了口气,“等她嫁人了我就退休咯。”
我没有回话,认真削着马蹄。
“我老早就叫她放假带个对象回来,每次都是一个人回来,下次再这样不让她进门了。”
“那我恐怕也进不了自己家门了。”
“你还怕找不到姑娘啊?你家里人又不急,你跟恨水哪能比呢。”
“爸——”顾恨水托着懊丧和责怪的尾音,“你怎么跟陶潜一直讲这个哎,真是的。”
“好好好,不讲了不讲了。”他和我对视一眼,笑了一下,又小声在我耳边说:“陶潜啊,要不然你把她讨走当老婆吧,省的在我身边烦人。”
“爸——”顾恨水好像被气笑了,作势把锅铲一撂。
顾恨水父亲把头抬起喃喃着“好好好”,伸出一只手轻轻往下挥着,好像在扇灭她的嗔怪。其实这样的话从小到大不知道说过多少遍了,有时是她父亲,有时是我父母。大家都没放在心上,至少我是这么认为。
我轻轻笑笑,没有回答。我们沉默了会儿,又有一句没一句地寒暄了几句。等马蹄去完皮后,我们又花了会儿工夫剥了笋。都处理完后,顾恨水父亲把篓子里的马蹄和冬笋放到灶台上,点了根烟出门了,还嘱咐我可以看电视。
我当然是不会看电视的,也不想看手机。我洗完手后在她家的老式洗脸架上擦了擦,随便晃了晃,最后还是回到顾恨水身边。
锅里的菜在焖煮,发出“咕噜咕噜”的响声,厨房已经不似之前炒菜时喧闹了。顾恨水蹲在门边挑基围虾的虾线,那蹲姿跟水沟边洗衣服的偶尔还会露出腚沟的中年女人完全不一样,文文静静的,很端正。她小时候就用这种姿势蹲在我家那还没拆的老屋子的泥地上,也蹲在四棵法国梧桐的树荫下,和我一起看过螃蟹、龙虾、马陆…
该死,我又想起她的裙底了。还好现在是冬天,只能看见牛仔裤裆部的缝合线。
她的手很纤细,我真怕会被基围虾刺破。她鬓边的发丝偶尔被风带动,轻轻绵绵地在肩前荡着。
“为什么把发型换回来了?”我蹲下看她挑虾线。
“还是这样方便些。”她抬眼看了看我,空空的眼睛像刚刚对好焦的相机,温柔的目光照到我身上。
“方便打理吗?”
“你觉得哪个发型更好看?”她反问一句。
“我不太懂,但我感觉现在这样就很好。虽然第一次见你换那样的发型很惊艳,回过头来还是老样子看的舒服。”
“是吗?”
“是啊,哪怕你把理发店里贴着的一排排不同发型的照片挨个做一遍,我心里也不会有太多波澜吧。可若是你现在的发型,就算掉入茫茫人海我也能一眼识出,跟外面城市里的千千万万红粉佳人区别开来——你是很独一无二的。”
“哼,说的还挺浪漫。”
“化成灰我也认识。”
“现在不浪漫了。”她微微笑了笑,不自觉地仰头歪过,好像想用手捋一下头发,可是她的手都泡在装着基围虾的小水盆里。
被她这么一折腾,有一捋头发从右鬓跑到了面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