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天有点热，但水有点凉。刚才追着他老子跑了一身汗，秦东洲一头扑进水里，瞬间感觉凉爽透了，舒服地往前划拉了几下，才想起来跳下河是要吓唬他奶奶的，看着秦东洲在水里面浮沉，岸上的几个小子不由得一阵羡慕，也有点蠢蠢欲动，打算下去和东洲哥一起扑腾扑腾。

农村的孩子一到夏天，逮着机会就下河，大人看都看不住，想找出几个不会游泳的还真比较难。秦东洲看着岸上无动于衷的一群人，一阵心急，你们倒是下来救我上去啊，就算不下来拉我一把，好歹也得在岸上喊我几声总行吧。是不是不应该选择跳河，应该去试试撞墙？要不要上去重选一遍？

秦海洲正纠结着，忽然感觉心里越来越慌，小心脏砰砰地越跳越夸张，渐渐地感觉呼吸不过来了。难道选择跳河是对的？一边想着，一边昏沉沉地沉了下去。

岸上的人好长一会儿不见秦东洲冒头，眼睛往远处的河面上逡过去，这小子一个猛子扎的时间还挺长的啊。

赵春兰有点急了，大喊：“东洲，东洲，你快上来。东洲，你在哪里啊？”

秦东梅性子急，已经跳下了河。

“二松，小海，你俩赶紧下去看看。”

“东梅，若兰，若云，你们到稍远的地方去看看。”

秦奶奶很有大将之风，迅速有了决断，一把抓住急得要往河里冲的赵春兰，一边指挥儿子、闺女。

那兄弟姊妹几个也很听话，急吼吼地跳进河里。在赵春兰歇斯底里的哭喊声中，秦如海从水里冒了出来，一个手薅住秦东洲的头发，一个手使劲往岸边划拉。

“二松，把小洲担你腿上，把水拍出来。”

“东梅，你去找刘医生，请他过来。”

“小海，你去生产队把牛牵过来。”（农村有个说法，把溺水的人担在牛背上，更容易救活。）

秦奶奶的条理是一如既往，一边吩咐，一边捶着秦东洲的后背。

担在腿上，横在后背上，倒拎双脚，拍胸捶背压肚子……一番折腾，终于开始哇哇地往外吐水。

秦东洲慢慢地睁开眼，看到贴在面前的一张大脸充满焦急地，不由地抬起手慢慢地摸了过去。嗯，脸有点黑，没什么皱纹，软软的，热乎乎的，只是一脸的眼泪鼻涕的，秦东洲满心激荡，轻轻地喊了一声：“妈”，忽然，眼一翻，又晕了过去。

重新睁开眼的时候，已经是躺在家里的床上，一圈人围在周围，大家也不说话，煤油灯跳跃的火苗映在大家脸上，忽明忽暗的。唉，这才像另一个世界嘛，可是他知道，这不是，这是一个真实的世界，他又回来了。

现在是1981年，6月10日，星期三。

缓缓地，一张张的脸慢慢看过去，是那么的熟悉和亲切，秦东洲轻轻地喊过去：“妈，爷，姐，奶奶，大爷，小叔，小姑……”

“你个兔崽子，你不是挺能游水的吗？你要装也不能往死里装啊，你吓死我了都......”秦东梅一看他醒了过来，对着他就是一顿噼里啪啦的臭。

赵春兰坐在床上，抱着秦东洲，把他的头放在大腿上，粗糙的双手轻轻地抚摸着他的脸，嘴里喃喃着：“小洲，妈在这呢，妈在这呢。东梅，这是你弟，赶紧的，去把荷包蛋热一下。”

嗯，果然还是那个姐，妈果然还是亲妈。

唉，终于解脱了，回来了，真好。虽然他想不明白，明明只是累了，趴在桌子上睡了一觉，怎么就睡过去了？哦，严格来讲，也没过去，是睡回来了。但回来真好，最起码解脱了。

其实在河边的时候，他就醒了，当他摸到赵春兰真实的脸的时候，连迷糊带吓地，又晕过去了。醒了之后，他一直不想睁开眼，也不敢睁开，他不知道对过去如何交代，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现在。

其实在上一世，他混得也还行，大学毕业之后在旅游局混了一段时间，辞职下海，东捣鼓西折腾，攒了点钱后回到家乡城市开了一个茶楼，一间规模还可以的饭店。快到退休年龄的时候，心血来潮，准备来把大的，卖掉产业和4套房子，花了7000万，在市中心买下了6000多平米的商业，又从银行贷了一千多万装修，计划弄一座酒店，从此一劳永逸。没想到碰上几个嘴馋喝蝙蝠汤的，连着三年，人人戴口罩，门都不敢出，酒店是开开停停。几年中，人员工资没少发，贷款利息没少付，最后没钱发工资，先把最后一套房子卖了，后来在亲戚朋友中借，中介公司借，网上借，越借越多，坑越来越大。要说运气好吧，也没错，只要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