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船航行的时光是乏味无聊的。可供人们活动的面积有限,人们得以娱乐的方式也变得有限。而他早在这么多年的海上航行中习惯了船上的乏味无聊。但有她在身边之后,他总是忍不住地偷偷期望旅途中会有什么新奇的事发生。当这种事并没怎么发生时,他反而比以往习惯了无聊和孤独的自己更为失落,连给自己妹夫指点钓经时也不怎么提得起兴趣,喝着妹妹给自己沏的茶也不觉得特别好喝——当然,后者也怪不着他。他的妹妹从小热衷于舞刀弄枪,不善厨艺,茶艺这种细活儿自然也学得毛毛糙糙,难登大雅之堂。那茶水中就算深深饱含了妹妹的诚意和爱意,不怎么好喝就是不怎么好喝。但他以前没觉得茶水有问题如今却觉得茶水像涮锅水,归根究底,还是他自己的心态问题————他,自上船之后,都有三天左右没怎么见过那家伙了。船舱下面光线暗又潮湿,那家伙在下面待着里干嘛?是死在船舱里了还是怎地?这么好的太阳也不出来晒晒自己??要知道明后天就是暇裳节了,这可是春天最好的时段里的最适合与恋人游赏踏青的节日!
而在他把这些带问号的问题向和那人同一个房间的琼娘问了七八次后,琼娘终于忍不住对他瞪眼睛了,然后二话不说地把他拉到她们的房间门外,叫他——“都说了天师她在‘闭关修炼’!不信你自己开门看看!”。。。。。
。。。。来都来了,总不能就这么走吧。于是他最后还是说服了自己,在琼娘目光灼灼的瞪视下去推开那扇自己这几天天没事儿就打其前面“路过”、犹豫了几次也没曾主动推开的门。
之前他在门外路过顺便偷听时就没听见里面有什么动静,推开门后屋内更是像是没什么活物存在一样,除了舱外的波浪声在屋内暗暗回荡,一片死寂。但那个人却是实实在在坐在房间里的。她就坐在被与舱体加以固定的桌子边注视着空无一物的虚空,用双手扒着桌边。若说她是在发呆,但她可以像个人偶一样半天一动不动,说她是个灵魂不在躯壳内的人偶,但她会眨眼睛,偶尔还会把手伸向琼娘给她备好的水杯和零食上,完成一切后又会再次把手放在桌边。她放在桌子上的手并没有用力,不像是为了在摇晃不休的船舱里保持平衡而抓着桌子不放,偶尔还会没有什么规律可言地对着空荡荡的桌面敲打几下。她的面前虽然空无一物,但她微微垂落视线而看向前方的眼瞳中,却倒映着两个长方块形的冰冷白光,就像是有什么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东西摆放在她的眼前一样………
“……她这几天一直这样。和她说话她也会回应,只是大多时都是简单地‘嗯’一下……”琼娘也跟着他一起探头望着沉暗的室内,望着那可说灵异的神奇画面,小声地跟他嘀咕:“……我原本猜想,她是因为你把她绑在船尾柱上的事生气才不愿出门,但后来想想,天师怎么会和我们凡人一样记仇呢。天师知晓天命,对这世间一切因果都了然在心,我没敢在她身边瞎猜,索性直接问她在做什么,而她说——自己在‘干活儿’。可谁家干活儿是只坐着干的?然后天师就说,‘那你就当我是在闭关修炼吧,如果你哥哥问起来也就这么说,他会懂的’………”
。。。他懂了。
他记得她曾经和他说过,她在她真身所在的世界有事要忙时会在这个世界“挂机”。也就是她在分身做别的事情,这边的身体会变得不怎么说话不怎么活动不怎么对外界有反应。不过以前他可从没有见她“挂”这么久……都三天了,都不带出门不带理他的!以前他忙起来时也是这样根本不讲时候,连节日都不过,有人说他活着没有一点情趣,他也对这种天天想着过节、还没到过节就欢呼雀跃着老早就开始准备的人嗤之以鼻。可现在,风水轮流转,他竟然也变成了这种渴望着节日的欢愉的人,期待热闹而有趣的事发生,甚至渴望有人放下一切在节日这类特殊的日子里对自己进行陪伴…………是因为太闲了吧?是因为太闲了吧。
也许是被他的到来召回来魂儿了,她突然抬起头,对着他弯起眉眼招起手,虽然没说话但大有叫他过去她身边的意思。哼,他才不会像狗一样任她召唤驱使,随叫随到呢!抱肩倚着门框冷哼了一声,他转身就走,不顾身后琼娘怎么喊他。
等到他回到自己的舱房,再次面临那种无声无息的沉寂,他忽然觉得有点郁气,遂而也坐到了桌边,运用功法进行静坐吐纳,打通体内的大小周天。待到心中所有的浊念都随着吹呴呼吸而排出体外,进行了一番吐故纳新后的他开始专心致志地擦刀,重拾自我,一如往日地应对漫长航行生活的无聊。
钓鱼,擦刀,晒晒太阳。练功,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