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你的表妹，你们自小?一块儿?长大，青梅竹马十几年的情?分，如何就当不得乔观善那个狐媚子了？”

她说得难听，一张端丽面?孔上隐隐带着扭曲之?色，眼?睛亦紧紧盯着他。

崔醑只嗤笑一声：“父皇当年，也是这么同母后说的么？”

话题猝不及防地转到自己身上，郭皇后脸色一僵，随即又恼羞成怒：“本?宫在同你说和青许的事儿?！”

崔醑面?不改色，嘴角微微掀起，皮笑肉不笑道：“母后对孤的夫妻之?事指指点点，孤还以为母后您是累积了经年的经验，才想着为孤解一解惑。”他不顾郭皇后铁青的面?色，悠悠道，“听说昔年父皇也是在册封您为后三日后，就接了宣华贵妃入宫。异地而处，母后竟也舍得自己的儿?媳再经受一遍您当年的难堪处境吗？”

郭皇后脸上的血色一霎间退得干干净净，染着赤红蔻丹的手指颤颤巍巍地举起来，指着那不孝子恨恨道：“好，好啊，你竟为了乔观善这样顶撞本?宫……”她气?息紊乱，像是失了理智一般对着崔醑破口大骂，守在殿外的曹德贵都恨不得堵住耳朵，心中对自家太子殿下愈发怜爱了。

殿下小?时便是时时沐浴在这样的喊骂声中，原本?以为长大了，有立身之?本?了，便能逃脱这样的痛苦，但曹德贵还是小?瞧了皇后娘娘那股子不甘的疯劲儿?。

真是的。有气?朝着圣人发去呗，就知道让自己儿?子受委屈。

曹德贵心里唠叨半晌，听着殿内瓷盏碎裂的声音响了一阵之?后又恢复平静，他正犹豫着要不要探头瞧一瞧现在如何了，就听得郭皇后冷厉的声音再次响起。

“本?宫不管你如何想，如何做。你与太子妃婚后七日，必须以半幅太子妃仪仗迎青许入东宫。”

说完，她便起身要走，流彩暗花凤纹裙摆徐徐在她身后逶迤开来，像是一朵盛气?凌人的牡丹，她天生就习惯汲取旁人的血肉与痛苦生长，但这一次，盛开到一半的花却因为一句话萎靡下去。

“不可能。”

青年的情?绪似乎一直很?稳定，哪怕方才又经历过一场来自亲生母亲声嘶力?竭的责骂，他那张俊美无?俦的脸庞上也没?有一点儿?可以称之?为失落、又或者是伤心的情?绪。

他站起身，秀挺隽长的身影在她面?前的地板上投下一片阴影，郭皇后似乎在这时才惊讶地发现，昔年只能绷着一张小?脸，无?助地承受她的怒火的那个小?小?瘦瘦的孩子，在她没?有注意到的地方，已经出落成了这样一个俊美出色的青年。

崔醑看?着郭皇后的眼?睛，虽然是母子，但他们在外貌上没?有一点儿?相似的地方。他在小?时候常常庆幸这一点，现在也是如此?。

“我今后只会有观善一个妻子。今生今世，唯有她一个妻子。”

他语气?是这样笃定，郭皇后却像是听见了什么笑话一般，笑得来眼?角的细纹密密浮现上来，她也不管，只轻蔑道：“男人，是最不可靠的玩意儿?。你如今见她年轻貌美，才这样说，等她年过三十，红颜不再呢？你还会坚持你今日所说的话么？”就连建平帝，昔年对宣华那贱人那样宠爱，如今人死如灯灭，再浓烈炽热的爱，不也照样淡了吗？

崔醑不躲也不闪地迎上她讥讽的目光，忽而莞尔：“父皇不能做到的事儿?，我能做到。”

“母后，您认为自己得不到的、不配得到的东西，我会亲自取下，献给我的妻子。”

“您不信，那就慢慢看?吧。十年、二十年，三十年……我与她都会恩爱美满，直至我闭眼?的那一刻。”

郭皇后摇着头，高?髻上坠着的步摇伶仃作响，坚硬冰凉的金叶子打?到她的面?颊，留下道道红痕，她也没?有心力?去管，只喃喃着：“不可能，不可能，都是骗子——”

说完，她便跌跌撞撞地走了出去。

曹德贵看?着皇后有些仓皇的背影，又看?向站在一片狼藉的屋子里，茕茕孑立的青年，心疼地出声道：“殿下……”他看?清那张俊美脸庞上的血痕，又惊又怕，“哎哟，这是怎么了？快，奴才给您上药。”

刚刚被碎裂瓷片擦过的面?颊上泛着隐隐的痛，他似无?所觉，只看?向一片深沉的夜空。

天边墨云滚滚，连高?悬云端的月亮都无?法驱散其?中半分雾霾。

“我想见她。”

很?想。

见她？

曹德贵都不用想，就知道这个时候的太子很?需要太子妃。

他苦着一张老脸期盼太子妃快些嫁进来，他们太子其?实过得很?辛苦，需要有人真正心疼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