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阳县的渡口乘了一只?乌篷船到书院山下,下船时, 夕阳彻底隐匿在重峦叠嶂的山头后?,依稀可见?一丝蔚蓝的空中已悬着点点星子。
趁着夜色还未完全笼罩,她们下船便打算快些走上山。
可刚下船,没曾想在河边又?遇上熟人。
唐微明?戴着斗笠,在小?舟上徐徐收着渔网,岸上木桶中的鱼时不时在桶里拍尾浮动,乍起的水花发出清冽的声响。
“唐叔,天这?般晚了,还在捕鱼呢?”凌玉枝在岸边停了停,认出他正?是?厨房采买的唐微明?,大?伙都喊他唐叔。
唐微明?边抬眼手?中边收紧渔网,在沉沉暮色中远眺了好一会儿才认出她俩,小?舟临近靠岸,他笑道:“今日下午来的,一下午还算抓得多,天晚了,这?便要回去了。二位姑娘是?去县里玩了罢?”
“正?是?,我们也才回来。”江潇潇好奇上前看了一眼,又?是?满满一桶鱼,“唐叔手?法真不错,明?日又?有口福了。”
“老?了,不灵活了。”唐微明?已靠岸下船,把渔网里拢到的几只?小?河蟹也倒入桶中,拎起地上的钓竿,指着前方道,“走罢,我们一同走上山去。”
路过亭子,亭后?一大?片青竹挺立。
亭中有不少从山下回来的学子,许是?在山下所见?所闻一时兴起,正?蘸墨挥毫往诗板上题着诗。
唐微明?样貌方正?,看着四五十岁的年纪,鬓角也已冒出许多白发。
他缓缓放慢脚步,目光落在那一块块墨迹横陈的诗板上。
凌玉枝察觉到身后?的人渐行渐缓,于是?也停下脚步,转身便见?唐微明?正?远远凝视着一块块诗板,从他的眼神?中还能看出一丝热切。
“唐叔,你还未来书院前是?做什么的啊?”凌玉枝看了看她手?中的鱼竿和渔网,“是?渔夫吗?”
唐微明?回过神?来,摇头一笑:“不是?,我从前也是?个读书人,还考过殿试呢。”
他眼中转瞬即逝过一丝傲然,旋即声音又?转为喑哑,眼中似又?被一阵失落感替代。@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凌玉枝觉得惊讶之时又?心生疑惑,科举殿试不黜落考生,只?定名?次,名?次分三甲,一甲进士前三名?为状元、榜眼与探花。
二甲三甲也皆是?进士,可以说,考了殿试者皆可称为进士,读书人一辈子都只?为了这?个头衔,中了进士可是?光耀门楣的大?事。
唐微明?是?个读书人,且一路考到殿试,纵使名?次再末也称得上是?天下众多学子中的佼佼者。
虽说官职一向?是?僧多粥少,就算中了进士也有可能无官可当,但他无论如何又?总至于如今在这?厨房当个采买的伙计呢。
“唐叔是?进士出身啊!”凌玉枝惊道。
唐微明?神?情?淡然,似是?不愿多说,只?摆摆手?,喉中发出轻微一丝旁人难以察觉之音,分不清是?哂笑还是?叹息,“陈年旧事了,走罢,天要黑了。”
凌玉枝与江潇潇四目相对,只?剩满心不解,可人家似乎不愿多提往事,她们也不便多问。
唯一想到的可能就是?人都是?活生生的独立者,不会永远墨守成规,每一刻的想法与做法也都不尽相同,会随着世间许多事千变万化。
从前满是?纯良的一颗心,可能因世事的险恶不公从而藏怒宿怨。
从前的一腔壮志经过世俗的消磨,最后?可能只?想碌碌无为,清闲一生。
也许唐微明?觉得比起做官,还是?当下这?种生活更加无拘无束罢。
回到书院后?,许是?今日太累了,凌玉枝边洗漱便哈欠连天,今夜什么事也没空想,一沾床便倒头沉沉睡去。
第二日一大?早,一丝天光才照进窗。
芮娘背着包袱来敲了凌玉枝的房门,只?为特地来告知她一声自己要赶船,一大?早便要下山了。
凌玉枝穿鞋下床开了门,听?到芮娘的话?,朦胧的睡眼瞬间清醒。
芮娘为人直爽又?热心,这?几日耐心教了她不少。起初她还客气地以姐姐相称,芮娘便爽快地让她和其他人一样叫便好。
凌玉枝是?个念情?的人,把各种情?谊都看的长久且珍贵。
别人对她好,她也想对别人好,
虽说只?与芮娘短短几日相处,可心中难免还有些不舍。
眼看芮娘要下山赶船,她也不好多留着人扯闲话?耽搁人家,只?言简意赅问了句:“芮娘,你这?是?赶去何处的船,这?般着急一大?早便走。”
“可不是?,我天未亮便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