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细翻阅过,他脸上?凝重的幽沉未消,如一团浓墨笼罩。
他指尖婆娑过纸上?泛黄的字迹,兀自低言:“除却行刺的那名女子,其余九名女子中有四名是良人,另外五人是各处罪臣家?眷。”
这倒没什么奇怪的,但令他神思缠绕不解的是那位行刺的女子的身份。
温乐衍见他愁眉不展,凑过去?问:“怎么了,看出什么了?”
“你自己看。”裴谙棠将那页纸翻给他看。
温乐衍接过,掀眼一扫后,也双目微睁看向他。
显然未说出口的话中也与他一样有着?不明的疑虑。
裴谙棠缓缓回?忆,终是想起了七年前的一桩久案,忽而?眸如点漆,肃然道:“七年前,承平四十一年,阳州知府贪墨徇私,枉断一商户全家?十几?条人命。此案传回?京后,朝堂哗然俱惊,先帝大怒,将那官员及全家?男丁斩首示众,女眷则充入教坊司。昨夜那行刺的女子,名唤细月,正是当年的阳州罪臣之女。”
“我也记得这桩案子。”温乐衍有意无意翻着?一叠身契,话语沉沉,“当年老师任都察院右副都御史,今大理寺卿张惇张大人,那时还任刑部侍郎。此案经老师与张大人之手全权查办,当年的细枝末节,皆查的清清白白,不可能有任何一丝隐情。”
所以这才是他们所疑惑之处。
当年之案本就是因淮州知府徇私枉法所起,并无丝毫内情,也从未牵扯进旁的人。
那名叫细月的女子行刺的动机难道是因当年家?破人亡,想要趁机报复皇室?
但她既有这胆量,身手也不错,反正功亏一篑都是一死,去?刺杀当今天子岂非更说得过去??
当时傅长麟就坐在?台上?正中,舞池乐台也设在?正中,而?她却偏身去?刺杀褚太后。
如此一来,那便不是想报复皇室这个动机。
裴谙棠微微摇头,将这丝不通的蹊径截断。
既她的身世再无从引申的通,那便只?有如从前的猜测一样——她听命于?人了。
有人在?指使她与苏芳做这些事,目的是撼动褚家?。
裴谙棠清亮一声:“我记得你说,当时被困百花楼的那位名叫苏芳的姑娘身份存疑?”
“是。”温乐衍点头,“至今都还未查清她的身份,褚安那帮杂碎将人胡乱掳来时,定然也没查过她的来处。”
既然如此,苏芳身份不明,那她便有可能是带着?她身后之人给她的任务,混入百花楼伺机而?动,从而?唆使浅碧与深红自尽,杀害丁桂。
可细月是贱籍,在?教坊司七年,一举一动皆不能妄自随行,难道她是七年前就认识指使她的人了?
那些拳脚功夫也是全家?还未获罪时在?闺中习得的?
背后那个人身份不同寻常,而?细月却是身份坐实,这名册与身契也真真切切摆在?这,她的确就是七年前没入贱籍的罪臣之女。
她一个普通的罪臣家?眷,与宫中朝堂都毫无牵扯。
那人又是如何让她能舍弃性?命,心甘情愿铤而?走险的呢?
一个人就算无条件听命于?另一人,也要有打动她内心深处,让她甘愿这么做的原因。
行刺一事,无论成败,都难逃一死。
这么做,于?她而?言,又能得到什么?
裴谙棠看着?桌上?的纸张被风吹的乍开四起,思绪也随之阔散开来,望向温乐衍,“钱五替钱平顶罪,甚至甘愿一死,你觉得这样做,与他而?言,又能得到什么?”
他二人早已?默契无间,他这试探一问,也料到温乐衍能与他想到一处去?。
温乐衍顿住捻着?纸张的手指,突然长屏一口气,想是也瞬间明白了什么,施施然道出一句:“不为金钱铜臭,也绝非功名利禄,而?是为了心中的情谊。”
世上?情谊有很多,血浓于?水如亲情,矢志不渝如爱情,君子一诺如友情,忠心不二如主仆情……
世间芸芸众生,纵使千人千面,但人人也都生长在?这些情谊当中。
有些时候,重情之人往往比重利之人内心更坚定、更纯粹。
裴谙棠:“若我们的猜测成真,那苏芳与细月和?她们背后那人之间,就还有更深的关系。”
唯有这层更深的关系,才能让她们甘愿将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
难得的短暂寂静后,外面又起了骚乱。
先前那姓许的都事面色慌张,带着?人匆匆来报。
“温大人,裴大人,下官方才都按照名册一一对过了,有一位叫沁蓉的舞伎对不上?名字,也找不到这个人。”
果然就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