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帝大怒,将你的祖父贬为庶人,从此?你赵家一落千丈,一夜之间从官宦世家变为市井庶民。”
赵远山从不愿旁人过多提及他祖父之事。
他以为此?事是莫大的耻辱。
今日程绍礼主?动在他耳畔提及,他怫然不悦,恨意四起。
不等他出?言,程绍礼又道:“当年李后一族掌权,因你祖父死谏宣帝打压外戚一事,对你也格外迁怒。李望本还欲划了你的名,驱逐你出?京,让你终身不复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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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那一封信,是正玉写?给李望,为你求官的。”他字句热切深痛。
裴景深的妻子李苁柔乃是李家一脉旁支。看在李太后故去的姨母的面子上?,李望留下?赵远山在明开府当了个小小的书?吏。
寻常的乙科出?身的士子大多数都能留在官衙做个书?吏。而赵远山这个弥足珍贵的机会,是裴景深冒着得罪李家的风险替他求来的。
当年李家势大如山,谁得罪了他们,这辈子也妄想能仕途高?升。
“你想利用我扳倒褚家,如今才在此?颠倒黑白!”赵远山自是不信,他深信了几十年的事,怎么可能会倾覆他心?中所想,“你、裴景深,你们鄙夷我、嘲讽我,是你们陷害我。”
分明就是裴景深勾结李望,将他从榜上?除名,让他十余年的耕读都沦为笑谈。
程绍礼并未移开视线,淡淡道:“是谁同?你说我们陷害于你,是你自己?心?中这般认为?还是后来的褚家告知你的?”
赵远山默然不语,程绍礼却?已然猜到首尾。
赵远山此?人本就心?术不正,时时刻刻以己?度人,也难怪被有心?之人加以利用,几句话便让他错了几十年。
“不可能。”赵远山失神苦笑,“他为我求官?可笑,可笑至极!他怎会如此?愚不可及,他替我求官?”
“对,他是愚不可及!”程绍礼忽来一道猛力,紧紧扯住他的衣领,“我当初劝过他,他执意如此?,因为你。他知你家中困苦,不忍你背井离乡,飘零异处,留在燕京便能多一分机会。”
他望见天窗外投射进?来的暗淡光影,思绪随之飘远。@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那一年,春寒料峭,雨落不绝。
烛火微明,裴景深挺直的身影落于地上?如松风水月,萧萧肃肃。他披着寒衣,特地买了二两银子一张的笺纸,笔尖蘸取浓墨,落下?遒劲第一笔。
程绍礼还记得,那晚他来时,首先便看到桌上?的这封信。
纸张随风乍起,墨渍横陈。
他拿起读到一半,面色忽作勃然震惊,只剩纸张在手中摇晃,清脆作响。
裴景深再一次进?来时,见他瞪圆双目,想说什么却?一副如鲠在喉之样,便知他已看见了信中所写?。
他与他并立窗前?,沉吟道:“仲明不易,我不忍看到他受无妄之灾牵连,漂泊四方,辗转此?生。”
他欲写?这封信给李望,求他让赵远山留在燕京。
他又岂能不知自己?此?举会得罪李家,重?则牵连自己?的仕途,可他还是想一试,为赵远山争取一个机会。无论如何,他不该被旧事牵连,困于前?人留下?的彀中举步维艰。
“你疯了,这不是你该管的事!”
程绍礼旋即将这封信撕的粉碎,“得罪了李家,吃不了兜着走?。”
裴景深伫立不语,静静看着信纸扬洒空中,许久,才沉声道:“云延,这是我的选择。”
程绍礼的满腔怒气被连绵雨声渐渐冲散,只作无奈摇首:“正玉,人各有命。”
“你简直愚不可及。”
苍山负雪(五)
当年他一句人各有命, 道尽了世道之下所有的不公。
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权势倾压,一个人一生的起伏不过只在瞬息之间。
裴景深也?因这一纸书信, 彻底得罪了当时的?宰辅李望, 只进了明开府当了个末入流的?小官。任凭他才?学夺目,但得罪了李望,此?生的仕途便注定不能坦荡。
“他本?是该为官做宰,封侯拜相的?。”
程绍礼阖目,惋惜与?哀痛之意不减当年,反而积压在心中越要喷薄而出。
“你说我?不及他,我?是不及他。可你, 是你亲手杀死?了他, 你亲手杀了一个最清白之人。”
世间人负他,他却问心无愧立于世。
他对身边的?每一个人, 都倾以真心。
可世间终归还是以白诋青之人多。
“看看罢。”程绍礼自袖中拿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