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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谙棠直起身,以?指腹擦拭尽嘴角溢出的淡淡血渍,眼底浮起幽亮光芒,像是不甘,又像是愤意。
“你既与乱臣贼子?为伍,那便是我从前看错了你,往后生死,与你无关。”
他将手中刀锋一转,刀尖蓄力径直朝温乐衍刺去。
温乐衍不谙武艺,反应自然快不过寻常习武之人,只来得及侧身一挡,银白刀锋便深深嵌入右臂之中,深可见森然骨肉。
他咬牙痛呼,浓眉蹙成一团,额头已生起一层细密汗珠。鲜血瞬间染红衣襟,顺着臂弯一路蔓延到指尖,滴落在地乍开成团团血花。
宫中一应防卫通通闻声赶来,将裴谙棠围堵在中间。
火光弥天,照彻暗空。
温乐衍捂着受伤的手臂,却不抵腥红黏腻的血争先从指缝涌出,刀尖拔出时还?翻挑出丝丝血肉,他觉得自己快要疼死了。
整条宫道涌满了持刀的禁军,裴谙棠也知寡不敌众,将手中的刀铿亮一抛。
“小温大人,您无事罢?”
温乐衍脸色苍白,眼皮沉重虚浮,抬手示意上前询问之人退下。
“你这一刀,也正好斩断了我不该再起的念想。”他一步步逼近束手无策的裴谙棠,脚步已有些恍散,满心的萧瑟凝成一丝讥涩交织的笑,“与我无关,好。我从不杀人,但我会将你交给?傅长璟,且看他杀不杀你。”
“来人,带走?。”
雾夜低垂,月照中天,凄凄凉风惊动斑驳树影,残灯如磷火般幽亮孤寂。
凌玉枝只晚了裴谙棠一步,便再也寻不到他的踪迹。
难道他已然进宫了?
周遭的声息被夜色铺天盖地桎梏,她望着犹如天堑的一道宫门,只觉心头喘不过气来。
兵变、围宫、谋反、全是她能?望而不能?及之事。史书厚重,轻轻翻过一页,便写尽一个?朝代的兴衰起伏,潮落潮生。
血光杀戮、伏尸满地,都曾是书上一个?个?简单的字眼,从前读在心中虽有繁重落寞之感,但终归不抵如今她身临其境,真真切切地体会到那寥寥字句间所蕴含的恐慌、畏惧与无助。
原来,竟是这样。
突如其来的山雨与冷风,紧紧围困这座城。
她唇齿止不住轻颤,指尖自从他手心抽离,便再无一丝温意。
一墙之隔,变幻莫测。她看不清,听不见,不知里面发生了什么?。
从前她在太平盛世朝活得无忧无虑,无需去担心安逸只在朝夕之间。而如今,能?与爱人朋友安稳度过一日竟都成了一种奢望。
或许乱世当前,能?让人生出无限勇敢。
她与一个?人相约在来年春日种花,那么?眼下,她想去见见他,哪怕只是一眼。
眼下要找谁带她进宫?温乐衍与温迎或许可以?,但转念一想温家与傅长璟是为姻亲,关系匪浅,况且她不知状况,贸然前去若是中计,只怕会连累裴谙棠。
还?有谁,能?够带她进宫?
她的脑海中满是疾速飞过的浮光掠影,所有人事匆匆闪过,最?终停留在一位女子?的面貌上。
她冒着寒风逆行奔跑,脚下每一步都激起巨大水花……
自褚穆阳死后,偌大的褚府虽不至于萧败,但每至深夜,便沉浸在一派清冷之中。
褚荇身着素衣,面容憔悴黯淡,清瘦的身影不胜寒风。发髻之上唯簪着一只素白花钗,衬得身形婉约清冷。
丧父之痛击垮了她的身心,使?她终日郁郁,眉眼低敛。
父亲给?了她这么?多年的锦衣玉食,护她平安康健,尊贵荣华。在她心中,不论父亲做过什么?事,他也始终是她的父亲。
可这偌大的府上,终归只剩下她一人。
姑母不带她去同州,说她留在燕京才最?安心,她点?头应下,未曾思虑那般多,也是为了今日来给?父亲过生辰。
空荡的书房一尘不染,她抚摸着父亲平日里用的狼毫笔,眼底的泪滴滴落在信纸上,留下一片湿皱。
婢女松节端着一碗汤药进来,见自家小姐终日沉溺伤痛,日益消瘦,不由?得鼻尖一酸,“小姐,该喝药了,您这般不顾自己的身子?,老爷若在天有灵,定会万分担忧。”
褚荇神?情恍惚,直愣伸手接过药碗,苦涩的药味涌入鼻中,她眉头未蹙一丝,将药饮了个?干净,仿佛与喝水用膳并无两样。
松节看了更是心疼,眼中噙着泪,“小姐……今夜是住在府上还?是回宫住?”
褚穆阳在世时,褚家如日中天,褚荇备受宠爱,虽未曾封赏,但身份不亚于郡主县主。
褚穆阳死后,褚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