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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魔家四将一战,西岐城外留下尸骸何止万具,便连周王姬发的兄弟都死了六位,但西岐终究是胜了。
“两军阵前新死之人,已化封神榜上名。”哪吒双目无神,喃喃自语着,从尸山血海里站起身。风火轮在面前飞起,哪吒踏在其上,倏忽便飞往岐山封神台。
清福神柏鉴藏身台中,见哪吒来了,才在烈日之下现出身形,向这个常来此地的少年问道:“打完了?”
哪吒淡然地点点头:“神魂不往这儿飞了,便是打完了,你又何必问我?”
“你此番是来查谁?”阳光透过清福神虚无的影像,将他脚下的封神台照得透亮。
“魔礼……魔家四将。”
柏鉴摊开封神榜,新入的人名在榜上闪闪发光,而哪吒的心却随着清福神的话语再度狂跳不已。
“榜上没有魔家四将。”
风火轮转得快时,便会在空中留下“呜呜”的鸣响,好似烈火烹油,划破长空。
黄飞虎归周,姬发称王尚且不久,西岐城外便已被战火犁遍。从城中缓缓拉出的木架牛车,在战场停留片刻,便满载阵亡将士残缺的尸体,排成血淋淋的长行,驶向西岐三十里外的乱葬岗中。
魔礼红双目紧闭,硕大头颅挂在城楼之上。
哪吒茫然地站在慢慢前行的牛车之中,待尸体拉尽,便会有一场恰逢时节的大雨瓢泼而来,将北门外这骇人血海冲得一干二净。哪吒这样想着,却忽然觉得一阵寒意透骨而来。
那是一阵向西的风。
哪吒仿佛轻若鸿毛,被那风吹起,飞过西岐上空,落在西南一座荒山脚下。那山无草木,只山麓处有一圈老树,树林随风轻轻摇曳,露出其中一座朴素草亭。草亭中有一人背向哪吒,一对大耳垂几乎垂到了肩上,那人身披一件奇怪的曳地黄衫,竟和他在魔礼红伞中所见之人的穿着极为相像。那人身前明明空无一人,手却不时指指点点,似是在训诫别人一般。哪吒远远看见只觉得他不是凡人,便下了轮,慢慢走近草亭。
此时正值顺风,哪吒依稀听见:“尔等四天王甘为佛种,自离七宝林,投身八德池,转世道治之下为人,却倒在心魔业障之前,惨遭屠戮。罢罢罢,这便随吾回去吧!”
山麓林叶婆娑作响,哪吒细细一听,却仿佛听见“我佛慈悲”。待他回神儿再看时,却哪里还有什么草亭?只有一个大耳垂肩、宝相庄严的面容,不透过他的眼,而径直出现在他的心中。
“心魔业障,我佛慈悲……”哪吒淡淡念诵,在心中问道:“心魔为何物,佛又为何物?”
四下无人,却有声起:“夺慧命,坏道法功德善本,是故名为魔。心中自生之魔,即为心魔。至于佛嘛,你刚见到的那位,便是一尊未来的佛。”
哪吒浑身一紧,又骤然放松,无声道:“此番我并不想建功杀人,你怎么出现了?”
“只因我受了封印,修为不够,又需时刻抵抗你心中业火,所以每次只能在关键时刻才能出声拦阻。”那女声又道,“直至今日,我引你心中业火烧去封印,才能与你畅快交谈。”
“封印?”哪吒皱起眉头,道,“既然封印已除,你何不现身在我面前!”
哪吒心中响起一声苦笑,只觉胸口吹起一阵凉风,在身前三丈外旋转着,几乎要凝聚出一个女子婀娜婉转的俏丽模样了,却又突然溃散。
那女声疲惫地道:“不行,我还无法在身外凝聚身形。”
哪吒忍耐良久,终于暴怒,心中火起,冷声道:“小小心魔,怎敢戏耍于我!”
那女子仿佛被骤起的烈火灼伤,顿起尖啸,浑身都在火中焚烧,仅余下几句不成声的话语,凄厉却关切道:“切莫傻傻为在劫之人顶了死劫!封神之事,背后另有隐情,并非你所想的那般简单!”
哪吒心中一动,但红莲不息,心魔之声亦再未响起。
杨戬从远处飞来,怪道:“师叔召集门人,你怎么一人躲在这里,叫我好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