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恒义对此早有心理准备,他早就想卸任了。
即便没有郭安近这个前车之鉴,天佑帝猜忌边关守将也是早晚的事。
纵是阮家世代都镇守西北又如何,谁敢保证日后不会通敌叛变。
况且阮家所率领的武威军,总计十五万余,分散在安西、安北两处。
而阮恒义任安北大都护,阮良显任安西大都护,两府的副都护虽是另有其人,但实则也算自己人,因为他们早已在经年抵御外敌中形成牢固关系,密不可分。
即便天佑帝从前没有怀疑忌惮,而今也不得不开始提防。
这不能说寒心与否,因为人性如此,帝心如此,所谓君臣纲常,不如说是君臣博弈,两者之间一定要保持一种平衡,你来我往,一旦这种平衡打破,昔日价值就会变成今日威胁,等待的结局必然是鸟尽弓藏,兔死狗烹。
他垂首应下,“老臣多谢陛下体恤。”
阮良显三兄弟一直躬身立在后头,缄默不语。
听到天佑帝那句话,各个暗忖着陛下会如何处置阮家兵权。
可惜话题就此打住,天佑帝并未继续说下去,而是唠起西北的风土人情。
良久后才道,“几位爱卿入宫匆忙,还未归家,想必甚是思念家中亲人,朕就不多留你们了,回家团圆去吧。”
阮家父子忙跪安,“臣等告退。”
离宫路上,阮良显问阮恒义,“爹,您说陛下方才是不是想让我们当中的一人去安东?”
阮恒义叹气,“圣心难测,不好说啊。”
阮良盛心中不平道,“安东可不是什么好去处。”
三人忧心忡忡,唯有阮良璋懒得去想,他归心似箭,跨着大步,催促道,“爹,大哥、二哥,快走吧,别讨论这些了。”
……
徐琬本打算今日去望春巷时,把定情信物送给崔言之,可因为阮恒义他们要回来,阮氏一早带着她和徐怀宁回侯府等候,望春巷也没去成。
侯府花厅此时正热闹。
所有人都在逗阮良璋与何氏生的阮文轩,小名轩哥儿,小家伙长得白白胖胖的,留有垂髫,内里青色套装,外套一件拼色坎肩外,戴着虎头帽,见谁都咧着米牙笑。
何氏带他认人,一圈下来,见面礼收不少,藕节似的两只小手套着几只金银镯,脖子上还套着项圈和长命锁。
轮到徐琬时,他龇着小米牙唤“小表姐”,口齿不太清,徐琬逗他,“轩哥儿白叫了,小表姐可没有见面礼给你。”
阮氏在一旁嗔骂她,“几岁了,还逗弟弟!”
轩哥儿也不生气,捧着怀里的镯子项圈,大方道,“小表姐不送,我有。”
“哎呦,真乖。”徐琬稀罕地捏了捏他的小脸,惹得众人忍俊不禁。
恰这时,门房来禀有家木坊送货来了。
大夫人韦氏面露疑惑,正要细问,徐琬就道,“是我订的,给轩哥儿的见面礼,一座木滑梯,三舅母看放在哪里合适?”
何氏为难地看向韦氏和婆母杜氏,杜氏道,“先放外院吧,过两日该有不少人登门,若碰上带孩子的,正好可以让那些孩子玩一玩。”
门房得令出去安排,徐琬弯腰问轩哥儿,“五表姐方才骗你的,见面礼来了,你要不要去看?是个很好玩的东西。”
轩哥儿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徐琬抱起他就走,身后一干人想跟着去又没好意思动,杜氏无奈发话,“走,咱们也去瞧瞧那见面礼。”
于是一群人跟着出去。
滑梯就放在外院游廊旁的空地上,轩哥儿一见到就笑,不止露出米牙,还露出粉粉的牙龈,他很会讨要东西,抱着徐琬的脸一顿亲,“小表姐,玩。”
“好好好,小表姐陪你玩。”
徐琬抹了抹口水,带他爬上滑梯,抱着他从上头滑下来,轩哥儿兴奋得吱哇乱叫。
第一次玩这样的玩具,小家伙玩兴大起,央着徐琬带他一趟趟滑,乐不可支。
阮潋晴见状也耐不住心奇,不顾韦氏的呵斥,跑上去滑了两圈,院中满是小孩子的欢笑声,大人们都站在廊下,欣慰地看着。
阮恒义父子四人一回来便看见此等景象。
“外祖父!大舅!二舅!三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