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来了，李婷为了安慰表弟，特意去上海接了他。此时，李毅已经完全知道了真相。他变得沉默寡言，跟上次见时完全不一样。

他跟李婷回了舅舅家。李涛也跟着去了，这让李婷有些意外。

两个外甥第一次到舅舅家，李婷父亲把他热情好客的本性展露无遗，好吃的好玩的全安排上了。

当然最重要的是：带他们去祭奠外公外婆。

父亲准备了一堆祭品，猪头肉、大馒头、各种点心、水果、厚厚一叠纸钱。他开着用了四五年的三轮车，载着女儿和两个外甥，沿国道开了一个多小时，然后拐到了乡间高低不平的土路上，又走了一个小时，终于到了李婷爷爷乡下的老宅。

两个外甥北京生北京养，细皮嫩肉的，被凹凸不平的土路颠簸得叫苦连天，骨架快晃散了。

李婷7岁之前在乡下度过，小时候她坐在父亲自行车前梁上，随着坑坑洼洼的土路上下颠簸，她对这样的乡土不太陌生。

听到两个外甥叫苦，父亲时不时扭过来看看，他一会儿心疼，一会儿发笑。“你们首都来的，没见过农村这样破落的地方吧？”

“我10 岁时去过一次乡下，是我父亲...”说道父亲二字，李涛声音瞬间变小了。但很快接着说下去：“他老家是北京乡下的，跟这里差不多。”

“那我去过爷爷奶奶家没有？”李毅看着哥哥问道。

“那次你也去了，你那时候才两岁，现在肯定不记得了。”李涛说。他对父母充满敌意，但对弟弟还是有兄弟情谊的，这大概叫血脉相连吧。

爷爷奶奶的坟头在一片玉米地中间，这一片埋葬的都是李家的祖宗。他们一行人顺着地边的小路，走到坟前。李毅还被藤蔓丛生的杂草绊了一跤，惹得父亲和李婷又笑起来。

盛夏时节，各个坟头上都长满了杂草。树头嘶哑的蝉声此起彼伏。父亲在爷爷奶奶的墓碑前摆上祭品，双膝跪地磕了三个头：“爸爸妈妈，我带外甥来看你们了。”

李婷此刻一点也不厌烦父亲了。她过去的十几年里被父亲硬拽着去上坟时，总嘲笑父亲：“做样子、假惺惺、什么年代了还下跪？”

但现在她不一样了，她经历了姑姑的人生变故、又生了宝宝当了妈妈、婚后打理家里大小琐事，渐渐体会到生活的不易，她成熟了许多，变得体谅父亲了。

她也学着父亲的样子，跪下来，给爷爷奶奶磕了头。爷爷奶奶56岁相继离世，她那时才7岁，她对他们没有太多印象。

但是他们是父亲的父亲和母亲，他们爱儿子，就像自己爱小叮当一样。

她想着小叮当，此刻对父亲感同身受。

父亲叫李涛李毅给外公外婆磕头，二人都觉得突兀——突然多了个舅舅已经很不适应了，怎么还要对素未谋面的外公外婆屈膝下跪呢？

“算了吧，他们第一次来。”李婷说。

父亲也不强求了。转而问了李涛：“你妈妈怎么样？”

李涛淡淡地说：“我不知道，没去看过她。”

李毅则说道：“我去了看守所一次，她还可以，状态不错，就是有了白头发了。”

父亲叹了口气：“外公外婆是地道的农村人，我和你母亲都没考上大学。你母亲高中一毕业就被你外公逼着结婚。她一气之下就离家出走了，一个人去了北京。我当年去找过她，在北京找了一个礼拜，人生地不熟的，没打听到半点她的消息。后来身上的钱花完了，就回来了。”

李毅认真地听着，他印象中母亲是个优雅的女人，她怎么会有这么困顿的历史？

李涛知道一些母亲的原生家庭，他高中四年里跟母亲吵得数不清的架中，矛头最终都指向李香君做了孙保国的情妇。而她当别人情妇的的根源是她的出身。

她的出身决定了后面所发生的一切。李涛想到母亲就心烦，他走到坟头边上的田地里，折了几枝野花把玩着。

李婷看着父亲，她不知道父亲和姑姑还有这样一段历史。便问道：“那后来呢？”

“后来，过了七八年，她回来了，她说她成了家，儿子已经6岁了。那个儿子就是李涛。”父亲看着边上的李涛说。

李涛当然知道舅舅说的是他。他毫不避讳的说：“做了人家情妇，还大言不惭地说自己结婚了。”

李涛的回应一点儿没出父亲意料，他看着这个大外甥，眼睛里又是责备，又是心疼。

父亲接着说：“过了四年，她又回来了，说她小儿子3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