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语气十分平淡,内容却让人毛骨悚然。
柳白真一想,什五那些人处理尸体都是用什么化骨粉,除了血什么也留不下来,当真做到“尸骨无存”。这对古人而言,确实称得上恶鬼行径了。
他开玩笑说:“那要是我得罪了你,你会这么处理我吗?”
秦凤楼打量他半天,慢慢说:“我哪里舍得见不到你?必要好好地将你的尸体保存,放在我屋里,日日复相见啊。”
“……”
柳白真惊悚地望着他,试图找到他在开玩笑的证据,就见对面这男人刷得打开扇子,躲在扇子后偷笑。
行吧。
正当两人你瞪我我笑你,眉来眼去时,什五在外头叩门。“主子,柳公子,老张问你们是去大堂吃饭还是他送过来。”
“走,出去透透气,”秦凤楼逗够了,摇着扇子起身,“咱们边吃边聊。”
张老汉的妻子是个打扮朴素的老妇人,面相慈霭。她端着木盘子,将堆叠的满满的碟子摆放到桌子上,无论是切片凉拌的卤肉和耳片,还是清炒的野菜菌子,红烧的獐子兔肉,都清清爽爽,碟子边缘也擦得很干净。
“怎么都是肉?”
大堂一共就摆了两桌,其中菜式更精致的一看就是给秦凤楼他们二人准备的,只是抬眼望去,尽是肉,唯一称得上菜蔬的也就是凉拌胡瓜。
秦凤楼不满意地往旁边看,见护卫那桌荤素搭配,不由敲桌子,“什五,菜呢?”
什五立刻起身恭敬地回答:“主子,农家自种的菜都是虫眼,真摘干净,恐怕只剩菜杆子,所以卑下自作主张将叶菜都挪给护卫们了。您和柳公子将就用些胡瓜吧,我亲手摘的,保管没虫子,清脆可口,安全。”
“噗。”
柳白真连忙低头装作不是自己笑的。
“……”
秦凤楼在他面前,自然想找回几分面子,于是他走到什五那一桌前,想要端回一盘菜找找场子。什五更加恭谨地让开,请他查看。
他便左看右看,见这边是鸡毛菜,不妥,鸡毛菜最招虫子咬……那边是荠荠菜,也不妥,野外长的,谁知道什么动物在上头浇过肥?
红苋菜呢?
他犹豫地要伸手,突然看到有一把苋菜的根须还在,浸泡在红色的汤汁中——他快速地收回手。
“罢了,你们随我奔波多日,多吃点。”他若无其事地转身坐下。
柳白真低着头慢慢挪到他旁边,憋笑憋得差点打嗝。
“大人的毛病还没治好啊……”刚刚帮着上菜的张乾躲在祖母身后,忍不住嘀咕,结果被祖母伸手捏了一把。
什五等人装没听见,柳白真只好也装作没听见。
张乾这么说,可见秦凤楼如此“挑剔”已经许多年了,这毛病怕是小时候留下的。他虽然好奇,可只是想要更了解秦凤楼,而不是伤害对方。
张大婶的厨艺了得,柳白真吃得津津有味。
秦凤楼原先还有点紧张,没想到柳白真都没有问他,松口气之余,心里竟然感到郁闷。
“你都不奇怪我为何这么难伺候?”他故意伸筷子去压柳白真。
对面的青年一脸惊讶:“你愿意说?”
“也没什么,”秦凤楼轻描淡写,“我十几岁的时候掉到虫堆里,胳膊差点被啃烂,还是我师父拼着不要命把我捞了出来。”
他捋起右边袖子给柳白真看,结实的小臂上有一大片凹凸不平的旧疤痕,看着很吓人。
柳白真吓一跳,什么虫子才能在短时间咬出这么大范围的伤口?何况看增生的程度,伤口肯定很深。他注意到张老汉一家三口人已经悄无声息离开了大堂,而什五那桌六个人都停下筷子,各个面色凝重。
他便猜想,恐怕事实并不像秦凤楼说得那么简单。
“既是少时阴影,没必要逼着自己去改变,”他探手拍了拍秦凤楼的手臂,认真安慰他,“我以前还怕黑呢,我爸……我爹娘也没天天关灯逼我,然后有一天我自己就好了。”
“小真怕黑?”秦凤楼反手握住他,桃花眼亮得惊人,“没关系,今晚开始都有哥哥陪你,若是你怕了那就躲到哥……”
“吃你的菜吧,哥哥。”柳白真抽出手,塞了他一大口胡瓜。
两桌人吃得渐渐嗨起来,虽然无酒,也很乐呵。吃到一半,张老汉拎着一只手臂高的酒罐过来,招呼张乾给他们摆粗瓷的海碗,“来,尝尝我家婆娘酿的米酒,这酒不醉人,总能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