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对瞿宁来说,这一年如镜中花、水中月。
她曾无数次想问陈愿:“你究竟在计划什么?”
但是陈愿的疲态让她不忍再问,况且就算问了,也未必能得到答案。
陈愿明明不属牛,却有着一身牛脾气。
瞿宁放下智能手机,闭上眼假寐,脑海中却一刻不停地闪过这一年的碎片记忆——不经意露出的一角资料,偶尔的汇款项,打印机里的标书范本······陈愿的马脚太多了,几乎无处可藏。
“宁宁,睡了吗?”
瞿宁没有回答,陈愿便也躺了下来。
很久之后,瞿宁听见一声轻叹,好像叹气者已经被山压得喘不过气。
到底是为什么?
“聊聊吧。”
瞿宁睁开眼道。
陈愿看着她,缓缓点了点头。
···
穿睡衣的两人不约而同选择了曾经朝夕相对的书房。在这里,陈愿生平第一次体会到心软的味道,瞿宁也第一次因为莫测的前途而辗转难眠。
可是现在她们面对面坐着,言语间热情已经冷却。
“你打算送我去哪里?”
瞿宁先发制人,但出乎意料的是陈愿颜色丝毫不改。
那一瞬间瞿宁真的有些生气。她心想:这种时候她难道不应该表现出内疚和意外吗?其他人难道能接受被隐瞒吗?
“美b利b坚吧,你不是自己猜到了吗?”
陈愿说,同一时间,苹果水煮沸了,她拿着壶倒了两杯。
熟苹果的味道甜得发腻,瞿宁低头看着杯子说:“陈愿,我一直以为你至少不会拒绝我留在你身边。快两年了,你居然还是和当初一样,自己做完决定就把我推开了。”
这话说得很不客气了。事实上两个人认识也有几年了,陈愿是第一次听她说这么重的话。
“宁宁,这真的是最好的办法了。给我一点时间,我会去找你——”“我不知情也是最好的办法?陈愿,你能不能稍微坦诚一点呢?”
陈愿的话被截断,她抬起头,才看见瞿宁竟然哭了。
上次她哭,是在竹屋重逢;这次居然是为自己伤怀。陈愿心中钝痛。
“自从雨林回来,你变了很多,我一直知道你没有办法。这么多人趴在陈家这艘沉船上,你是船长,不能下船。你有担当,这是好事,我会尽心尽力地替你做事。可是你怎么能一声不吭地把我赶下船?你对字子思说放我们两个走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有一天你自己也会把我扔在什么地方?”
“对不起。”
“你没有对不起,陈愿,我只是不明白。同舟共济,不行吗?”
“对不起。”
瞿宁再也不说话了。苹果水冷下去了,甜味逐渐淡了,一室的灯煨着深夜的寒风。话语都说尽了,却无法弥合裂缝。
离别,近在眼前。
···
“雁字横空秋水长,蹉跎岁月鬓如霜,沧桑历尽情难老,坎坷人生梦未央。”
手机循环播放着本地曲库里唯一的一首歌,飞机划过天际,飞往遥远的彼方。
天穹之下,地面上的人松了口气,转身往回走。
大路迢迢,她却孤身走在一条泥泞的野路上。在路的尽头,有一座山在等她。
···
“沉痛哀悼:某某不幸离世,享年80岁——”
读报的人看了两眼,将报纸合起来:“陈愿人呢,还是找不到?”
“最后一次拍到是在那条国道上,你知道的,按方向只有那个地方。”
戊五皱了皱眉:“找点人进一次山,不用准备太多工具。原村人都搬走了。”
丁巳点点头:“没人带队的话我去。不过这个消息,要不要先通知瞿宁一声?”
“不用。”
死亡的结果确实难以接受,尤其是亲眼看着一个人变成一捧沙。
“我和他的最后一面居然是你病情恶化的时候,他、戊五、丁巳和我一起坐在帐子里聊天。当时只道是寻常,没想到——”
陈愿没说下去,而是换了个话题:“字子思没有杀我,确实也让人意外。”
瞿宁给她倒了杯茶,陈愿捉住了她的手:“滇缅那边的人说,字子思带着所有原村人迁走了,不知道他们会迁去哪里。”
瞿宁的手被紧紧握住,不禁心中一跳。
“宁宁,对不起。”
“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