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得几日,日军为了所谓的“东亚联盟”,恢复了燕京的通信和对外交通,声称不会干预人们的日常生活、交流、经商、交易等,而且会努力确保安全稳定的生活环境。这是侵略者惯用的收买人心的手段,以达到其统治侵占区的目的。
收到交通恢复的消息,我们第一时间收拾好东西,去到火车站,买票回燕京。在申城火车站等车时,偶遇元先生,原来元先生也是赶这班车回燕京。
“骐骥,燕京不太平,你是江北银行董事长,身份特殊,回去可能会有危险。日本想要控制经济的话,必然会干扰银行运作,首当其冲的就是你这样的身份的人。”元先生道。
“那我更要回去,我不回去,他们没有主心骨,会乱了阵脚。更何况我还有家人在燕京,他们的安危我要保证,所以无论如何,我必须回去。”先生道,“先生你何故匆匆回去,据我所知你在申城大学的交流还没有结束。”
“和你一样,我也不得不回去,我的藏书都在燕京。我年事已高,剩下的日子不多了,它们是我半生所集,比我的性命还重要,我宁愿死也不能让它们落入日本人手中或是被战火焚毁。”元先生道。
“先生和我的想法一致,我所收之藏品也决不能落入日本人的手中。”先生道。
“任重而道远啊!”元先生叹道。
三天后,我们到达燕京,出站时便受到日本军队盘查身份,确认我们身份没有异常后,又检查了我们行礼,才放我们离开。好在先生和夫人有先见之明,将几件古帖藏在行礼箱的夹层中,才没有被发现。
我们到了张府,看门人见到我们喜出望外,赶忙通知管家和三位太太。管家见到我们,喜极而泣,“老爷,您平安就好。”
大太太脸色苍白,欣喜之下难掩憔悴,轻轻咳了几声,说明身体还害着病。二太太比上次见面瘦了不少,她见到我们也很开心,不过没有走近,躲在人群里。三太太带着小公子,她眼袋很重,伴有明显的黑眼圈,想是这些天担心和操劳的。小公子躲在母亲身后,没有上前,竟像是有点怕生。
“看到你们安然无恙,我就放心了。”先生道,“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想必对大家打击都很大,这或许是我们一生中最艰难时段的开始,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我们都不能自由自在地活着。燕京非久留之地,我会将你们送往安全的地方暂住,等我处理好银行的事务,再去找你们。”
“我不走。”大太太道,她的陪嫁丫鬟也道,“我留下来陪太太。”
“你要送我们去哪里?”二太太问道。
“张家在津门的宅子,那里目前很安全。知道的人不多,不像燕京这里张府太显眼了。”先生道。
“津门离燕京这么近,保不齐日本人什么时候打过去,还不如待在这里。”二太太道。
“二姐姐,随着战争的深入,日本人不会像现在这么温和的,一旦交战中出现焦灼、失败、巨大伤亡,他们会将愤怒浇灌在侵占区,到时候后果不堪设想。眼下津门至少比燕京安全很多。”夫人道。
“夫人,我可担不起你叫一声‘二姐姐’。”二太太阴阳怪气道。
三太太开口询问,“我们什么时候动身?”
先生道:“越快越好,趁着日本人还在处理战后的琐事,没有来得及完全控制燕京。你们收拾一下,明天一早就出发。”他又对二太太道,“你还年轻,不要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我们的事已成过去,是我一个人的错,不要赌气了。我们始终是一家人,危难之时,不能再对家人心存怨怼,同心协力,同舟共济才是生存之道。”
先生还想对大太太说,大太太却道:“我哪里也不会去,我的身体我知道,撑不了多久了。我只会去一个地方,那就是上西天。”说着说着,掩面痛苦起来,伤心欲绝。被死亡不断逼近是极其痛苦的,每况愈下的身体会连带摧毁人的意志,从而诞生出对死亡的恐惧和对曾经健康时的追悔,这两者结合就是死亡操控人心的手段。
先生走上前将她拥抱入怀里,也流下了泪水,“想留就留下吧。你的病我会想办法治好的。”
当晚,张府几乎所有人都在收拾行李,直忙到凌晨才陆续熄灯休息。第二天一早,先生安排的三辆大车便到了,将府里的人和物一起装上,驶向津门。先生向他们挥手告别,管家和重感情的佣人均是泣不成声。至此,整个张府,常住的只有大太太和她的丫鬟,外加两个主动留下来照顾大太太的佣人。
处理好这件事,我们不声不响回到别院,先生锁好门